大火宫的闷热忽然退去,朦胧中粗糙的茧覆着我的脸颊,上方传来男人的叹息:
“我瞧这孩子质弱多病,要儿,你要养他,恐怕要多费些心思。”
亦有妇人握住我的手,声音低沉道:“你瞧这孩子……眉眼多像他哪!郎君,六幺不见了,他却来了,莫非是上天的意思呢?”
六幺?
不是我的乳名么?这天下除过我那堂兄,也只有我的父母晓得我的乳名!
我猛然睁开眼,惊得上方默然的两人一跳。
天哪,这是!
我梦幻似的摸索着他们温热的身体,不同于往日梦中苍老许多的面目,方知这不是梦。
不是梦,六年了,我终于见到了我的生父生母!
“爹爹,娘亲……”
六年囚禁的生涯,无数寂寞的夜里,我心下念叨了无数次的父母,以为自己再也回不去了,此刻最心心念念的两个亲人竟然就在面前,简直不可思议。
我心下滋味复杂,迫切地要抱住娘亲诉说苦楚,却见她讶然地指着我,与同是愕然的爹爹大眼瞪小眼道:“这,这孩子——”
怎了?
“沈家小郎,你父亲不在宫中。”
爹爹慈眉善目中带着宠溺,揉揉我的脑袋,又兀自原谅了什么似的,心平气和地抚着我的背:“好孩子,你便是昙蒨口中的沈家小郎吧,方才怎好好地躺在地上了,可是身体不适?”
沈家?什么沈家?我是陈昌哪。
我迷惑看他,又看向娘亲,见二人脸色未变,总算察觉出气氛不对来。
爹爹娘亲怎这般冷淡?
哦,是了,多年未见,我面目已不再是少年模样,大约我身量长了,他们不认得我了。
我正色摇头,抓起爹爹的手拍拍胸脯:“不是什么沈家郎。儿是陈昌,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陈六幺是也,您孩儿我回来啦!”
气氛有些诡异。
我本要看他惊喜的模样,却肉眼可见爹爹慈祥的老脸变得异常肃穆。
向来护我的娘亲似乎也很微妙。
忽有人伸出手捏捏我的脸蛋:“是么?”
娘亲探究地看过我,自然十二分不信,又带着我去镜前。
她指着镜内的稚嫩少年,没好气道:“你这轻浮小子,怎与人乱攀身世!我儿是何模样我这个做娘的不晓得么?我儿十六岁便七尺身量,如今二十,早便八尺,我看你才不过六尺又七寸,也敢冒充我儿?”
娘亲的质问我再听不进去,只因我看到了镜中的自己。
我,我怎变成这个模样了?
镜中修长如竹的少年惊惶地退了一步。
此人面目白皙病弱,清秀的眉眼诚然有些像我,却全然不似我健壮开朗的气质。
可我的身呢,我的身呢?
耳边响起细密的轰鸣,我头晕目眩地念叨着我不翼而飞的身,捂住自个陌生的脸蛋,对镜哭泣起来:“我不是这个样子,这不是我的身!”
方还措辞严厉的母亲愣了愣,放开了我。
“好孩子。”
我哭得难过,身后冷眼看热闹的爹爹忽拍拍床沿,与我招了招手:“你过来,与我说说,到底是怎的事来?”
“这不是我的身,”见有人理解我的苦痛,我忙擦擦眼泪急急忙忙地解释起来:“儿也不晓得这是怎了,我分明好好在船上坐着,就有人硬拖我下水,再睁眼,就看到了您……咦,爹爹,不是传说您过世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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