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地界苦寒,本是无甚娱乐,非是酒便是赌,母亲一介寡妇在雍州的地界开了酒坊又开了赌坊,偶然碰到喝着酒与人打赌的父亲,一眼被他俊秀的相貌吸引,遂暗地里派人四下打听,得知其人是个老鳏夫后,自然乐得当了他的继室。
司户参军大小也是个官,同处雍州地界,两个地头蛇联姻,多少有些好处。
我于是这般境况下做了他们的儿。
只是我生时恰逢突厥叛乱,身怀有孕的母亲被父亲带着兄姊去河北,途中路过易州险些难产,我幼时体弱多病难活得很,母亲便用变卖产业的资财在定州开了间药铺,七成的药卖人,留下三成最好的,将将够我吃。
“契……儿,”我断续回忆间车已载着我回了府,卧房的榻上躺的是我那行将就木的母亲:“好孩子,你回来啦。”
母亲太老了,她已年近八十,其实只比女皇年轻几岁,寻常人总以为她是我的祖母,其实她是我的母亲。
狐有十命,九死一生。
她睁开浑浊的蓝目,枯瘦的手指握住我的手,一遍又一遍地端详着我,嗟叹一声道:“契苾儿,我梦到了我的父兄……又是一场噩梦,他们生得和你一样的脸,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杀,血溅了我一身……我害怕得很。”
唐军杀了十万的九姓铁勒,我母亲乃是侥幸活下来的十万二三。
我是那十万二三的后人。
我低下头不敢看她。
“好孩子,我的孩子。”
妇人枯瘦的手指抚着我的脸蛋,一滴又一滴恐惧的泪溢出眼眶。
她颤抖着嘴唇,不知是难过什么,疼爱又伤情,压抑着声音道:“为娘担心你,我们……族唯剩你一个血脉……你一定要活下来,为娘只要你好好地活下来。”
活下来,她只要我活下来。
我暗松一口气,面上只作泣不成声道:“儿听您的话,儿一定好好活着。”
那抚着我脸的手霍然垂下,榻上的妇人再无声息,那些纠缠了数十年的仇恨和恐惧尽散,与这具即入棺的尸体一样,将成为藏匿于我心间独一无二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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