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皇帝有什么好的,净做些断子绝孙和断人子绝人孙的勾当。
檀木熏熏的迷香散去,我看向榻边不言不语的阿竟。
阿竟长大了,再不是那个白纸一般无邪的少年,脸上也不若从前那般软乎乎地惹人疼,这段时日的煎熬下来,整个人都瘦了好几圈。
那双总是笑迷迷的莲目终于显得大了些。
可我情愿它永远笑迷迷的。
阿竟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凝着我,看得我作痛的心肝漏跳一拍。
我与他不知是哭还是笑:“我的好阿弟,你会恨我的罢?”
好生生地被人夷了父族,母族和兄弟,换谁谁不恨?他这般爱憎分明的性子若说不恨,那可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阿竟不答我,自顾不言不语地垂了目,倏忽鼻尖抖了抖,秋里的雨一般噼噼啪啪地滴下泪来。
可怜这朵小莲花,再看不到他从前盛开的意气风发了。
我心下再叹一口气,数年的盘算终于停歇下来。
大隋这片天之下,没人是赢家。
我去岁便病了,病的这一年来,先父的亲信被我除了,心怀不轨的亲戚被我除了,朝堂不听话的臣子亦被我除了,甚至于我的心腹阿竟的亲族,也因为牵扯太多的缘故被我除了。
一切的缘故并不复杂——我快死了,储君尚幼,我并不想天下再乱。
未来的天子需要一个值得托付的孤臣。
而这孤臣的人选,我只信得过阿竟。
我满怀愧疚地捉住阿竟颤抖且冰凉的手,昧着良心好生劝他道:“建成,我晓得你恨我,我亦不想如此多的杀戮。”
“你本是可以无忧无虑,幸福安康地做我一辈子的阿弟的。”
“可惜我死得太早,”我抬手拭着他止不住的泪,指了指他身后同是伏地哭泣的阿杲,满面都是忧虑和愁苦:“储君还不到十岁,没有威望,性子又弱,我只放心将他交与你保管。你的性子亦太好,我怕你镇不住你的亲族,遂……好阿竟,我将他交了你保管,也是将天下交给了你保管,希望你可以好生庇佑他,教导他成为一个贤君。”
也幸而这五年来没生儿子,不然年纪更小,再忠心的辅臣,再万全的安排也抵不住婴孩早夭的变数,我这阿弟九岁,勉强身体也康健,约摸不会早死罢?
可惜以阿竟之才却非我同父所生,不然何止区区一个辅臣的位子。
他做不了我的位子,那些倒霉的亲族却也不能留,然则到底是亲戚,我命将他们作王侯的礼仪厚葬,也算是弥补了对阿竟少许的亏欠。
唉,我们这些做皇帝的,死后合该都是下八十八层地狱的。
掌下的身躯愈发颤抖,终于哽咽作声:“阿兄,我恨你,我好恨,你杀了,你杀了……”
我还是听到了那个不愿听到的字。
恨,他恨我。
太悲伤了。
耳中嗡鸣一片,我再听不得那声声血淋淋的质问,模糊中看到他质问我的脸庞,交织着季子弱气的哭声,难过地合了眼。
对不起。
秋风乍冷,身侧安生下来,我秉着最后一口气未落,继续最后的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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