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这种无趣又冗长的事项我是深恶痛绝的,然则既当了太子便必然得上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光阴流逝,浪费掉我本可以吃喝玩乐的大好时光,时不时被皇帝提问不说,还要被迫观看当廷砍人这种刺激的场面,实在不是一个美差。
今日皇帝又当着众臣的面发了火,听那御史奏禀说通济渠死了不少人,有看不下去的便直言进谏,骂了些“桀纣”“暴秦”的话,吓得我以为他也要被砍了。
好在最后因为我的打断双方停了争执。
皇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不过于我而言没多大干系,因为在我劝架的时候已经被人家赶出了朝堂。
我被气怒的父亲赶了出来,却也不敢擅自离开,等下了朝我那受了气的父亲迎面走来,自然指着我一通臭骂:
“朕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愚蠢的儿子!你这生了什么脑子?你是只记得长了张脸蛋么,桀纣是什么都不知道?我之前教你的书都读进狗肚子里去了吗?”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的确好久没读过书了。
不过应对这类场面我自然熟悉其中门道,在他再骂前连忙愧疚地拉住他的袖,无辜的双目眨巴眨巴,吸吸鼻头欲语泪潸然:“父亲恕罪,儿不是不知桀纣,只是,只是想两边都不得罪,没想到那话惹得阿父生气。儿下次一定支持您,儿知错了,您莫生气了好不好?”
莫看这招简单,这是我犯了十来次大错小错仍能活蹦乱跳当大王的原因,我这父亲可是吃这套得很。
我黏黏腻腻地拉着皇帝的胳膊啜泣,半分不像个二十岁的成年男子。
不出所料,父亲在我的软磨硬泡下却也消了气。
今日些微不同,他莫名凝着我纯澈的脸蛋看了片刻,似是有些惋惜,又愁眉苦脸地揉着我的脑袋,流露出些许虎父生犬子的凄楚来。
最后终于不晓得无奈还是忧虑一叹:“这么大年纪,光长了脸了……罢,阿孩这两日乖了些,今夜到为父这里来吧。”
阿孩,多么好听的名字,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唤我了。
我不太明白他变化无常的脸色,只是擦擦溢出的泪狠狠点头:
“好。”
和父亲睡觉并不是什么惊奇的事,我幼时常常与他这般缠着才愿意就寝,只是年纪渐长便不怎么亲近了,再加上后来的各中猜忌,便再不若从前那般亲昵。
既然决定留宿宫内,我自然是要去看望看望母亲,顺道应付一顿午膳才是……嗯,还有逗逗我那个刚出生的三弟。
我到时正碰上萧姨带着三弟离开母亲那里,今日他大约是困了,人已在他阿娘的怀里睡迷糊了过去,我只好捏捏他胖乎乎的小手不再打扰,哼着小曲儿放了他们。
到了母亲那处,她自然是正在用膳。
难得与母亲一见,她今日却是没什么好脸色。
她兀自夹了根胡瓜,一双丹凤的美目悠悠然瞥了眼我,意味不明地指了指身旁的凳:
“这里,坐。”
我顺从着她的指点落座,后知后觉地想起三日前那个柳氏女来。
糟了!
儿子给父亲献美人,哪有母亲不生气的。
我霎时坐立不安起来。
我低下脑袋,瞪着一碟碟饭菜端上案,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咳,那个柳氏并非我的本意,她是姑母送来的,姑母那人嘛您也知道,我不好推辞她的意思,又不晓得她要对我做什么,是以就将人送给了父亲。”
这般理由也算不上牵强,但我仍是心虚地不敢抬头。
良久的沉默里上方终于开口:“以后尽量拒了她,你那姑母——”
我那姑母的郎君可是北周的宣帝,我祖父杀了他们全家。
当年这些隐秘的事我自然晓得一二,只是明面上不能提及,母亲冗长的沉吟里亦未继续下去,与我不哼不哈地用起了饭。
此事一过我活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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