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毒是真的会毒死人的,只要那么一点,便能让人生不如死。
我怕极了,听到皇帝身边的侍从禀告我的消息,眼前黑洞点点已看不清路,只得直觉向前走,魂不守舍地推门入殿。
门扉因为长久未作养护而嘎吱作响,地上的石板因为缺损得太多而有些硌脚,此时春分已过,冰冷的殿内尽是苦涩的药味和不祥血腥味,端出来的盂内是红彤彤的秽物,相距不过十来步,能清楚地听到里头那人痛苦的喘息。
似察觉是我进来,那帐后的喘息一断,忽然挣扎起来:“祢罗突……阿弟!”
我赶忙冲了过去。
尽管心里已有了揣测,亲眼目睹这又是另一回事,当我看到内里的场景时,一股强烈的悲哀刺入心头,眼泪簌簌地掉了下来。
“大兄……”
我半跪下地,哽咽地握住了他的手。
大兄平素文秀和气的面庞惨白一片,看到我时方放弃了挣扎,沉沉地倒回沾了血污的榻上。
他胸膛紊乱的起伏平复些许,又或是没了气力,轻而又轻道:“朕不久矣……听我诏,鲁国公邕,朕之介弟,宽仁大度,海内共闻,能弘我周家,必此子也……如其事有不尽,准此以类为断。死而近思,古人有之。朕今忍死,书此怀抱。”
他细声细气地吩咐着,遗嘱毕已是用尽了气力。
那不怎么宽厚的掌紧紧捉住我的手,幽深带血的目定定看我,里头有别的意思。
是宇文护。
我反握住阿兄的手,众人屏息凝神里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臣遵陛下旨。”
怀里单薄的身体终是静了下来,大兄黑黝黝的目直直看天,自然看不到天,只看到延寿殿暗沉沉的栋梁,嫔妃臣子哭泣一片里,外头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大兄和三兄死不瞑目,此仇我从来不敢忘,自继位后我便日日夜夜都在筹谋怎么除掉宇文护,终于在蛰伏的第十三年杀了他。
昭陵,乃是北周明帝葬身之处,沧海桑田,斗转星移,昔日的北周帝国已灰飞烟灭,其帝王的墓园自是不比以前,时隔七十年后,唯有为数不多的几人尚记得墓主人的祭日,来这里瞻仰参拜一番。
我和阿兄算是为数不多的那几人。
韦挺合门退了出去,寂静的殿内只留下我和阿兄二人,依礼对那牌位拜了拜,两相席地而坐。
今日自然是有备而来,我取出攒了三个月的经,还有一首张迁碑字的诗:
“六爻贞遁世,三辰光少微。
颍阳去犹远,沧洲遂不归。
风动秋兰佩,香飘莲叶衣。
坐石窥仙洞,乘槎下钓矶。
岭松千仞直,岩泉百丈飞。
聊登平乐观,遥想首阳薇。
傥能同四隐,来参余万机。”
此乃大兄当年赠韦夐的诗,
说来也巧,韦夐乃是韦挺的祖辈,数十年前两人便是忘年交,还给人起号曰“逍遥公”,数十年后的今日,阿兄与他的孙辈亦是不错的交情。
“他心质纯良温厚,心慕自然风物,爱作隐逸潇洒的文章,生得文雅又秀气,吟诗作赋起来比汉人还像个汉人。”
我悠悠地介绍着记忆里的故人,取出珍藏府库的一坛桑落酒斟了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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