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日侵梧桐,幽溦泣松柏。
沉香薄暮息,不见返魂来。”
尚能闻到墨的余香,人却再见不到了,我呆呆地拿着三兄的遗作念诵着,天上落下来的雨一滴一滴浸透了纸,浸润了我坐前的小冢。
身侧的大兄半蹲下来,撑着伞默默无言。
这是我生命中第一次失去挚爱。
大业十年的今日,我终于还是重复了大兄曾经的悲剧,在年少之时失去自己最爱的三兄。
是似曾相识的心痛和绝望,我眼里的泪噼噼啪啪滚落,从鼻尖到嘴角酸苦下来:
“阿兄,呜呜……阿兄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呐,你不要我了吗?你不要阿弟了吗呜呜……”
我方知这种滋味的绝望之处,即便是以头抢地也不能减少这种心肝撕裂一样的痛苦,而后是空虚,是无力,直让人生不如死。
“元吉!”
眨眼一道白光,赤红的血落在诗文的纸上,大兄紧紧握住我手里的刀柄,被误伤的手心蜿蜒出滴滴答答的痕迹。
脖子还在。
我抬目怔怔望向阻拦我的人:“兄不懂那诗吗?我要效仿焦仲卿与三兄殉情,你为何阻我?”
我自然比不过大兄的气力,横在脖颈处的刀被他轻松夺去。
他焦急的喘息一断:“殉情?!”
而后反应过来,手里的刀甚为严厉地甩到一边的地上:“小小年纪字都没认全,就知道殉情了?殉情是何意,你又殉哪门子的情来?”
呃,其实我也不太懂。
我眨巴眨巴眼看向愤怒的大兄。
这玉台新咏也是不久前三兄教导的,我只依稀好像是古时一对夫妻生死追随的事,至于中间那些婆婆妈妈的事,还真……
“不甚清楚,”我摇摇头拾起大兄尚在滴血的手,掏出帕熟练地包了起来:“不过总而言之和你无关就是了。这不一不小心,你的手都给弄伤了。”
近来在学医,这包伤口的手法我还是很熟悉的。
“不好好读书,可真害死人哪!”
大兄仰天长叹罢,一手捡起落在地上的伞抖了抖,受伤的手蛮横地拽起我便走:“既然是失去挚爱,唯有借酒浇愁了,走罢,与为兄喝酒去!”
……
于是自那以后我有了烦心事便拉着大兄喝酒,或是他有了烦心事找我喝酒,因为彼此皆是失去挚爱的难兄难弟,自有无数话题与对方倾诉。
“这可怪不得我。”
限酒令一下,皇宫作为表率自然得少些饮酒,于是方才的大臣们一去,我们兄弟俩愁眉苦脸地相约凉亭说道着朝事的烦恼,然则没有酒可以浇愁,只好大眼瞪小眼地互相对望着。
大兄无奈嘀咕了句,嘴里却总不能空着,于是吩咐人去取了白水。
“然则一想到这攒下的酒能置换铁具,酒什么的都是小事了。”
我笑吟吟地岔开话题,抿了一口桌上新添的白水道。
“至于如何将这些铁具制成农具,我手下最近倒新收了不少的打铁庄子,准备移到将作监和少府监,兄你懂得。”
我与他祈求地眨巴眨巴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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