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夜 (2-1)

接上文

……

许是这一夜发生了太多事，雪月城多了两个失眠的人。

月光如泉，从窗沿倾泻到桌角，一旁的木壁在月色的照耀下，隐隐现出点形状来，那黑影仿若定住般一动不动，若不是仔细看有发丝的飘动，只怕以为是幻觉呢。

李余生静静坐在窗前，任由月光洒满他整个人，皎洁的月华给他镀上一层圣洁的光辉。他依然戴着面具，银色的发带随着风微微飘动，端的上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又是一阵微风吹过，李余生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这几年来他的寒症虽好了不少，却还是落下了畏寒的毛病。

他抬起手，又点燃了一根蜡烛，似是希望跳动的火光能传给他一丝暖意。他又抬起头，望着天空那轮弦月。

今晚的夜色并不怡人，没有平日里的繁星，暗沉的天空除了那散发着微弱光亮的缺月，便再无其他，像一块黑布般蒙人眼，也蒙人心。

李余生有些恍惚，他没想到与萧瑟的重逢会如此之快，他们有多久没见了？有三年了吧，没想到再见的第一面竟是如此巧合，甚至有些草率。不过，三年未见，萧瑟还是喜欢穿蓝色衣服，不过看起来没那么精致了，他瘦了许多，也黑了，眼底还有显眼的乌青，像是许久没休息过。

与萧瑟视线交汇的那一瞬，他心里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是手下意识的攥紧衣角，身体莫名紧绷，回忆如潮水。下意识的机体反应让李余生微微愣神，以为早就忘怀的东西，却早就融进了他的骨血中，一直隐藏着。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身体总是比心更诚实。

待在蓬莱岛的这三年，李余生总是喜欢一个人待着，纵然热情如李微尘，也会被他那没有温度的眼神吓走。一千多个日夜里，他总是孤单寂寞的，和以前那个最喜热闹的红衣少年大不相同。李微尘也试过挤进那个只有李余生一个人的世界，可每次李余生都会说

“我一个人自在惯了。”

虽然我曾经也不喜欢一个人…

不过幸好，只是不喜欢，不是不能。

但是，这可苦了早就习惯有雷无桀在身旁陪伴的萧瑟。

李余生知道，萧瑟他们从未放弃过寻找雷无桀，这几近成了他们的执念。李余生有时候，也会有些愧疚，他对不起萧瑟他们，更对不起雷无桀。可他没办法，他也找不到雷无桀，他甚至想过，干脆就让莫衣用仙术造一具“雷无桀”的尸体出来，让人看不出破绽，让雷无桀身死的流言彻底坐实，去打破那些折磨人的念想，可惜，有念想固然折磨人，失去念想却更折磨人，他怕，如果自己真的这么做了，萧瑟会不会也跟着雷无桀去了，那倒成了他的罪过了。况且，他也希望雷无桀在这世上的痕迹能留的久些，再久些。你看，不过三年，红衣剑仙的名号已经被大多数人忘记了，江湖的传说似乎也不会为雷无桀而停止，这个江湖熙来攘往，每天都会有新的人踏入，其中并不乏和雷无桀一样的热血少年，没有人会永远被铭记。李余生对雷无桀有愧，他知道比死亡更可怕的，是遗忘，所以有人能念着雷无桀，想着雷无桀，就能证明雷无桀也是存在过的，也许他也能不那么愧疚。

这样想着，李余生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他忽的有些羡慕在另一间房早已沉沉睡去的李微尘，不用想太多，只需吃饱喝足睡好觉。他更羡慕李微尘能想笑就笑，想哭便哭，他都快不记得上一次哭和笑是什么时候了，李余生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以前怎么不多哭哭，多笑笑，也不至于就连想回味那些个感觉都做不到。果然啊，失去了才是最叫人怀念的。

李余生摇摇头，不在多想，想再多也无用，顺其自然吧。于是他关上窗户，挥袖熄了蜡烛，便安然地上床睡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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