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续 (2-1)

多宝的动作微微止住，眉头紧紧拢着，似叹息，又含着几分不明的担忧之色。他微抬着首，静静地望着昭明，半晌之后，恰对上了昭明望来的眼。

这回他看清了。

那是一双至黑至纯的眼眸。

蕴藏着万物的发生，也烙印了众生毁灭，仿佛一眼望尽了世界的始终。

纵使道人目光温和若水，他却无端感到一股极淡又极深刻的凉意。

有了这认知，多宝当即移开视线。

谁又知，仅是对视的瞬间，足叫他四肢百骸生寒，元神几近生出了被泯灭的错觉。

圣人之下，众生皆蝼蚁。

这般的可怖感觉，无关昭明的态度，是彼此间相差宛若天堑的位阶。

纵然道人自己并不介意被直视，但敢于做出这般无礼之举的他也会本能生出无限凉意。

天道圣人？

不，是混元圣人。

多宝明白了，但他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

他沉默了好一会，金眸缓缓睁开，尽显威严，又隐隐透着些嘲弄：“以开天三族之盛，仍于量劫一败涂地，由巫妖取而代之，亦是不免于俗；更何况，是后来隐隐有杀劫临身的我们呢。”

昭明眉眼淡淡：“这天地共主之位，争了多少个元会，也未见有人真正得偿所愿。倒像是个诱饵，引得世人前仆后继。”

昭明问了一个问题:“这世上，还有多少准圣?”

多宝沉吟些许时候:“算上我，不出半百。”

“准圣巅峰呢?”

“古来有大能避世不出，算上如今仍在的。算上我，不出十人。”

昭明停了脚步:“你可知为何我要无字天书吗？”

多宝道:“为何？”

昭明驻足，顿了顿，道：“既然不出十人，你说说罢。”

“你应是认得的，三皇中的伏羲、神农，镇元子、孔宣、冥河一众，是如今仍不归隐的。”

“羽翼仙可还好么？”昭明像是随意开玩笑一般，转而问了下个问题。

多宝道:“我如今哪敢去惹他烦恼？现也算我娘舅了。”

昭明噗嗤一声笑出来:“是如来的娘舅吧。”

“要见他?”多宝道，“他人不知又去下界哪里了，倒是孔宣近年安分了许多。”

“往年不安分吗？前些年，他去见过本尊，还在本尊的安排之下去了一趟凡间界。”

“若安分，却怎么成了如来的娘亲？”多宝不知笑谁，“阴差阳错地成了祖凤的孙子，真是……”

“你见过祖凤吗？”昭明问。

“不曾。”多宝陪着他慢慢地走，“龙凤大劫的时候，我还未曾生灵智呢。”

那时三族之间打得惨烈，连上清都未成圣，三清都在昆仑闭门不出。

“单说如今准圣巅峰，倒是你生得最晚。”昭明像是午后的闲聊一般，“前两个有人族的大功德，伏羲与神农……可惜了，神农不是红云。”

“是。”多宝点头，“可惜了镇元子……”

昭明：“如今镇元子日日在血海守着，等着红云有朝一日能从轮回中归来，可我总觉得红云未曾入轮回。”

昭明身为酆都大帝，自然对轮回有着紧密的联系。

当年红云是有大机缘的人，与通天也是点头之交。

真可惜，虽然有了鸿蒙紫气，却没有资本守住。东皇太一为了帝俊能成圣几乎不择手段，率领鲲鹏强行在镇元子的五庄观前打杀了红云，重伤了镇元子。

“镇元子……”昭明喃喃地念这个名，道，“他在血海待了数年，我倒是未曾前去拜访一二。”

太一的这笔因果，如何也要了结干净。

他这话说得多宝脚步停一停，昭明又转而继续行:“不过，东西到手，我心里总是安定的。”

多宝道：“无字天书，真的……”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昭明想起佛道来往已久的争执:“这不会只是无字天书，而是封神的延续。”

封神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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