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影 (2-1)

昆仑山。

与往日别无两样的飞雪覆盖着大地，漫天的鹅毛大雪簌簌飘落，天地间银装素裹。

玉虚宫宛如传说中的琼楼玉宇，愈发显得清冷高华，却也有几分说不出的寂然。

元始涉足于玉石铺就的九重玉阶之上，羽衣星冠，广袖云袍，腰间坠着一枚冰蓝色的玉饰，直裾曳地，乌发一丝不苟地以玉冠束起，透着严谨的姿态。

不远处的玉质圆桌上放置着一盏小巧的天灯，烛心已然点燃，轻巧明亮，更不怕风雪扑灭。

漫步走过去，元始唇边含着微微的笑意，微凉的指尖拨弄着金纹桃木牌。

——惟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面容年轻俊美，一双眼睛却像走过万水千山，遍览人间痴嗔爱恨，是阅尽繁华的漠然。

他的眼底从来都是淡漠，这次却略过满山的凄凄风霜和皑皑白雪，唯有面前的一盏光芒微弱的天灯和金文熠熠的木牌。

如今的玉虚宫，可谓珠罩闪耀，流苏宝带，交映璀璨。说不尽那光摇朱户金铺地，雪照琼窗玉作宫。

扬首望去，一池满满的莲花，水波轻软荡漾间，折出万千靡丽光彩，映出流光千转百回。

碧波清澈，柔缓荡漾间有无数个太阳的小影子，让人觉得灿烂又虚幻。

清波荡涤，元始望着自己的身影倒映在池水中。

尔后，他低下头去，水光潋滟间，望见了那双被霜雪覆盖的眼眸，冷淡、孤高，俯瞰着众生而视其若无物。

水中虚影此时也以如出一辙的姿态与他对视。

周遭环境愈发寂静，池中的莲花颤颤巍巍地晃动着，莲叶上的清露映光迷离，光润的玉砖安静地卧在他足下。

指尖点过水面，水波漾起细密的涟漪，池上弥漫着的薄雾消散。

滴答——

指尖水珠落下，水面上薄薄的雾气彻底散开开来，水面渐渐将幻境演化。

元始闭了闭眼，再度将目光投下。

这一次，他瞧见了另一双眼眸。

金色的阳光覆上她的睫毛，似一只金色的蝴蝶停驻上她的眼眸，那样恬静。

她的双眸，濯濯明亮，极尽天地光辉，孕育万千星辰，清澈眼眸中似有流星样的惊叹划过。

回眸浅笑的瞬息，像是一朵春日的花。

这双眼眸属于敖瑜。

这是他的……心上人……

她会撒娇着扑进他的怀抱，斜旖着身子赖着不动弹，然后带着眷恋抬首望着他。

彼此凝视对方的目光，在眼眸中看见自已的倒影。

她微微含笑朝他，他显然是见到了，亦含笑向她，两人目光眷恋如绵，迢迢不绝。

桃之夭夭，一袭粉色衣裙，抬眸一笑，绮丽的唇齿微微启合，仿佛在呼唤着什么。

元始凝视着她的口型，极力辨认几息——“浮黎哥哥”

依赖的，天真的，娇憨的，无忧无虑的。

一双纤细的手轻巧落在他肩上，那样温柔的语气，那样亲密的举止，仿佛天地间她只能看见一个浮黎而已。

她冲元始微微一笑，那一笑，似一潭碧绿清水中忽然绽放出一朵袅袅婷婷的白莲，那种白如玉璧的光华，凌然在碧波之上，光滟无法可挡。

一池碧水皆染上了女子的酡颜嫣红，波榖荡漾间绮艳华靡，如同天边艳丽夺目的红霞。

元始注视着水面的幻境，他的目光似轻柔羽毛在她脸上拂过，嘴角蕴涵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似冬日浮在冰雪上的一缕淡薄阳光。

水面幻影再一次演化，那双杏眼黑白分明，清澈水润，眼尾却微微上挑，仿佛春水漫过。

柔软无辜的小姑娘莹白如玉的雪颜上带着抹微红，连脖子都红了起来，眼里水雾潋滟，闪烁着羞涩的光芒，嘴角抿着一抹温柔的笑，整个人埋进男人怀里。

这次他的眼里是一团漆黑冷寒，如寒潭般幽深不见底，却又是隐隐翻涌着无数的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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