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缘浅 (2-1)

四周万籁俱寂，火焰烧灼枯枝噼啪作响，靠着火光默默看着。

敖瑜问道：“你可觉得吾方才惩戒那凡人太过？”

李耳微怔，却是缓慢坚定摇头，道：“李聃不敢妄加评断，但公主并非残暴之人。”

李耳的神色极为严肃，道：“禽兽吃人，不过禽兽本性。人吃人，却是放弃人性，沦为禽兽之举。”

“之前的那些人，意欲食人充饥，他们放弃心中的底线，已然与禽兽无异。”

李耳沉声道：“生而为人，当持节守操，方不负天道眷顾。”

听到他的话，敖瑜没有说什么。

若是当真天道眷顾的话，巫妖量劫时妖族以人族锻造屠巫剑，也不见天道有什么反应，也不见那些高高在上的圣人有一点儿垂怜。

隐隐的一丝嘲讽出现在敖瑜的嘴角，她漫不经心地啜了一口玉盏中的茶水。

清馥茶香浮于鼻端，入口极淡，明明温润肺腑，敖瑜却莫名地觉得寒冷逼人。

“如今天下礼乐崩坏，不知何时能够结束？”

敖瑜听着他的话，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瞬间绽开了笑颜，眼神含着淡淡的温柔，轻轻地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道：“说不定……”

李耳神色有些缓和，却听龙女又开口说道。

龙女突然变得神色漠然，纤长的睫毛低垂着，意味不明的说道：“以后会更乱呢？”

李耳闻言身子一僵，他自然不可能怀疑，救下他的龙女会说谎去骗他。

敖瑜坐在那不咸不淡的抿了口茶水，眯起眼睛，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篝火的火光因风而动，照在她脸上仍无半点暖意，周身散发的清冷气质慑人心魄，仿佛冰冻三尺，实在是美极冷极，那张略显艳色的秀美容颜，也仿佛隐在云里雾中，似梦似幻，看上去不可捉摸。

火舌吞卷地上的枯草，李耳只道：“大道废，有仁义；慧智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李耳的话飘渺似幻。

敖瑜别过头去，李耳却一直看着她，那青玉发簪上的银流苏沙沙的打在她光洁的额边，有冷清曲折的光泽。

*

秋风卷起地上几脉枯黄落叶，瑟瑟有声。

李耳半倚在石桌上闭目歇息，感受着原野上的风透过薄衫沁上肌肤的微凉。

落叶堆积满地，树木干枯的枝条凄然伸向唯一一线可见的天空，触目皆是没有生命的枯黄色泽，唯有更见萧索凄清。

李耳睁开双眼，一抹雪色撞进眼帘，冷清中更见柔婉。

比起刚才交谈时冷淡，现在的她让人砰然而生心疼呵护之心。

月光凉如水之间，倒映她纤弱的身影于地上，大有飘飘不胜清风之态，风致清丽难言。

有那么一刹那，他几乎只看到这样的绝色，而不愿再看到周围的形形色色。

这一刻，李耳忽的满足到极点，仿佛此生再没有遗憾。

他想，岁月静好，大抵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他几乎是贪恋地看着她，意图记清她的一妍一笑。

他一笑如雪后初霁的明亮日色。

心酸楚的几乎被融尽，只余那些温柔，温柔到填补尽此生所有的不足与空寂。

然而，他琥珀色的双眸突然似被薄薄的霜意覆盖。

当初初遇时两人在年岁看不出什么差别，如今再见李耳鬓角隐隐已见风霜，而她的面容仍保持在妙龄。

她是神。

李耳冷静地告诉自己。

她有心爱之人，那应当也是一位神君，与她相配。

而且，凡人不可渎神。

这样的痴情，是自己不能够得到的。

渺渺仙界，那是他毕生不能达到的的地方。

所以她会走，而唯独他将留在凡间。

一缕月光无遮无拦洒落在他身上，照得整个人如冰霜冻结一般。

一颗心更加空落了，几乎要冷到深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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