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吾道为心 (2-1)

碧游宫有什么？

或许，有广袤无际的群山，有月下泛光的湖泊，有常开不败的桃花，有奇幻美丽的蜃楼，还有浩瀚广阔的星空。

不过，那里应当是有，所有碧游弟子的家。

一日，上清于碧游宫讲道。

忽有人问：“老师所习之剑道，可谓冠绝当世，不知您觉得，我等悟道应当如何？”

上清通天青衣墨发，身侧拥满金莲，倏一展颜，便似新雪初霁，他道：“吾之道也，可谓‘心’也。”

敖瑾和一众同门安坐在莲台下，他抬头望去。

上清圣人的眉目仿佛是天地间最为精心雕刻的画，他隐在淡淡的云雾里，像极了不染凡尘的九天仙人。

有些人生来就是一幅画，盘古清气之一化成他这般的模样。

正如通天的名号——上清。

上清，上上之清，至清。

他眼底清澈得很，像昆仑山的皑皑白雪所融化的醴泉，清冽干净，却让人深陷进去。

敖瑾有些晃神。

他老师的容姿，他看了数年，以为刻进了心里去，生死难忘。

却还是那么陌生。

有人就是这样，看一眼是惊艳一生。

到千百万年后，纵然他的眉眼蒙上了一层云雾，也依旧让人难以忘怀。

敖瑜想起亘古的传说，传说里上清通天身着青衣，在盘古的脊柱不周山的山脚下，在冲天的功德金光下，说：“我为通天，今已成圣。”

有教无类，截取生机。

多久了，他眉目依旧，初心不负。

这就是我的老师啊。

敖瑾这么想。

年少时不要遇到太过惊艳的人，不然你会终身难忘。

就如他眼前的仙人，眸光柔和，仙人说，他之道，心也。

说不清过去了多久，时间在无穷无尽中已经失去了意义，这样的沉沦好似永远不会止歇，却因为突破了某种不曾显现的界限，而终究在某一刻停了下来。

于是年轻的龙子不允许自己再沉沦下去。

他长而黑眼睫微垂，目光落在身前玉案上的香炉，青铜香炉中薄烟袅袅，微微漾动，色泽冷白澄透，如同盛了一樽月光，溢出淡淡扶桑花香。

殿中鲛绡垂幔，寒玉为榻，池中遍植莲花。

回廊走道檐下均悬挂了青铜铃铛，一声轻响，悠远缥缈，似曾听闻。

“道之无形，唯有心应。心应其道，吾以剑示之。剑既是道，而道非止于剑也。道之大者，在于心，而无外物也。故为登高峰，何必系物于身，执于有形。万物为一，心也。”

风过帘幔，带起水晶珠帘碰撞的脆响。

有弟子问：“若从心所欲，有为恶为凶者，又当如何？”

“存平等心，行方便事，则天下无事。怀良善心，做良善事，则心中太平。”

如云的广袖轻抚，在冲天的功德金光下，通天的声音如同三月的微风，一个个遒劲的金色大字出现在半空中，不一会儿密密麻麻地排满了整座宫殿。

“尝闻天下无二道，圣人无两心。道之大，不可得而形容，若形容此道，则空寂虚无，妙湛渊默也；心之广，不可得而比喻，若比喻此心，则清静灵明、冲和温粹也。”

……

那讲道语声低柔而清澈，犹似有几分清冽，就像从天际飘落的雨雪，消融在苍苍茫茫的山巅，也带走了天地间一切的污秽。

“会万化而归一道，则天下皆自化而万物皆自如也；会百为而归一心，则圣人自无为而百为自无著也。”

“推此心而与道合，此心即道也；体此道而与心会，此道即心也。道融于心，心融于道也。心外无别道，道外无别物也……”

……

高台之上，上清通天，青衣羽袍，上绣道纹，神清骨冷，姿态宛是天人，不教有半分尘俗点染。

是三干丈明月清晖，洒落九万里幽溟的空阔。

是八百里沧海潮生，月浮无妄海碧波的幽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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