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番外（下） (2-1)

在女人的温声细语中，他卸下了所有的防备，紧绷的身子松弛下来，瘫在她的腿上，痴痴地仰望着她的容颜，失魂落魄地倾诉着，“我斩杀了张昺、谢贵，夺了九门，现在北平城重新回到我的手里。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再也没有退路了。我是大明第一个反叛的王爷，无论结局如何，九泉之下，父皇都不会放过我，青史丹书都会写上朱棣是个反贼……”

楚楚嘴角轻扯一个笑容，玉指在男人脖颈处划拨，手指忽轻忽重，眼神却坚定而狠厉，情绪激昂，“你还有别的选择吗？朱允炆早就把我们逼到了绝路。从他千方百计阻止炽儿回来，从他薄情寡义逼死仙仙，从他不顾骨肉亲情逼死湘王、流放周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朱棣，不管世人如何评价，我都以你为荣。宁鸣而死，不默而生，我的丈夫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敢于抗争暴政的英雄！”

男人惊诧地凝望着她，这倔强的神情与他别无二致，她骨子里的叛逆、勇敢更甚于他，他们本质上是一样的人，所以才会第一次见面时就被彼此吸引，他们从身体到灵魂都是如此契合……

他激动地将她扑在身下，拉着她修长细腻的指头放到唇边，满目柔情，“我已经派三宝暗中接应炽儿，他们现在快到河间了，再过几天就可以进北平了。”

女人那双澄澈的眼睛里闪落着斗大的珍珠，贝齿紧紧咬着朱唇，稀稀疏疏的哭声泄露在唇齿间，“好……他终于要回家了，五年了，我只有在梦里见过他……他的小床我都给他铺好了，他的衣服我也备好了，还有他爱吃的零食，喜欢的玩具，经常看的书……这几天煦儿一直在问我，哥哥什么时候回来……苍天有眼，我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团圆了……”

看着女人泪如雨下，语无伦次地表达着。朱棣百感交集，亦潸然泪下，他坐起身来将她抱在怀里安抚。提及那个孩子，她总有流不尽的泪水，说不完的话，即便远在千里，她还是费尽心思打听着关于那个孩子的一切，每次给高煦准备什么，必然要给他留一份，每年的生辰礼她都给他备着，满满当当的礼物堆满了一间屋子，她时时刻刻都在惦记着那个孩子。

当初他们仓促北归，甚至来不及见他一面。一别便是五年，皇帝驾崩之后，他多次上书请求朝廷送还高炽，都朱允炆被以各种理由推拒，那个一出生便被抱走的孩子成了他们心里最深的伤痕。

他抚摸着女人瘦弱的脊背，嗅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清香，这是他一生无法戒掉的瘾，他留恋地伏在她的颈窝里，犹豫着开口，“明日我就要出征了，趁着朝廷还没反应过来，尽快打下更多的地盘，壮大我们的势力，这样我们才有更多反抗的资本。此去或许一两个月，或许三五个月，或许……”

他欲言又止，眼神心虚地瞟向一旁，不敢再往下说。

女人却听出了他的意思，淡淡地接着他的话茬，“或许就回不来了是吗？让我带着孩子逃命去？你还真是没出息……”

男人一时语噎，无奈地低下了头，有些委屈，“你怎么就这么犟，非要让我死不瞑目？”

女人无情推开他的胸膛，跪坐在他的面前，与他对峙，声音冷冽，“朱棣，你到底在怕什么？你是高皇帝最勇猛的儿子，大明最有实力的塞王，是大将军徐达、常遇春亲手带出来的徒弟，征战沙场十几年，斩杀了多少蒙古铁骑，何曾有过败绩？高皇帝的那些开国将帅，老的老，死的死，留下的不过是一群老幼病残，又有什么可畏惧的？该害怕的是朝廷的那些腐儒，那些草包，而不是你！”

女人一番慷慨陈词令朱棣深为震撼，心爱之人发自内心的信任与崇拜让他充满了力量，他紧紧握着自己的拳头，只觉得斗志昂扬，这一夜厮杀的疲惫也荡然无存。

女人骄傲地仰着小脸，挺着胸脯，仍在热烈鼓动着，“我的丈夫绝不会败给任何人，他是举世无双的大英雄，不该被任何人踩在脚下，我相信他总有东山再起、君临天下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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