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番外（上） (2-1)

夏夜的风有些燥热，在暗夜里氤氲着什么。今夜月色无光，北平燕王府内院早早熄了灯火，各处院落紧闭，庭院中空荡如也，甚是诡异。

微弱的烛火下，楚楚温柔地给熟睡的小男孩擦拭着脏兮兮的身子，她翻来覆去、颠来倒去摆弄他，他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可见是真的累了、困了。这孩子是个天生的淘气鬼，能吃能跑能闹能睡，一天天的使不完的精力，做不完的怪。即便燕王府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依然挡不住他漫天漫地的疯玩。

楚楚擦着他灰不溜秋的小手、脚丫子，无奈地摇头叹气，这个小祖宗怕是又爬高下低了。即便把他关到了他父王的寝殿里，即便对他三令五申，他依然不老实。她恨不得一巴掌打醒他，好好教育教育他，可看着他的小嘴巴嘟嘟地翘着，嘟嘟囔囔地叫着“父王”、“娘亲”，想到这是他们身边唯一的孩子，想到他平日里还算孝顺乖巧，她又舍不得。

这是她来北平后生下的第一个孩子，他与他的哥哥一样来的猝不及防，刚到北平就被诊出来了。细思来是她与男人露宿野外那次，原只是彼此释怀后的一次小小放纵，不曾想就招来了这样一个混世魔王……

朱棣对他的到来格外兴奋，闷头在书房三天给他选了名字“高煦”。这个孩子的到来多少填补了他们对于高炽的思念，让他们享受了难得的天伦之乐，所以他们对这个孩子格外疼爱。只是，这样的安稳日子并没有过多久，一系列的麻烦接踵而至，北元犯边、皇帝驾崩、朱允炆削藩，这几年他们聚少离多，殚精竭虑……

楚楚将给高煦擦过身子的毛巾扔到水盆里，听着外面隐隐约约的聒噪声。她缓缓打开了房门，铺天盖地的厮杀声随即灌入耳中，空中弥漫着一股越来越浓郁的血腥，她知男人已经动手，前院必然已是血流成河，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她感觉到自己血管中的鲜血不受控制地沸腾着，他们终于不用再隐忍蛰伏，男人不必再作践自己去装疯卖傻。

院中提着长剑的小平看到楚楚打开了房门，警惕地跑了过来，神色紧张，“娘娘，您快进去吧，王爷吩咐了，您和郡王今晚务必呆在房里，外面不安全”

楚楚向寝殿外眺望着，这座寝宫已被全副武装的卫兵重重包围，连院子里都是三五步一个岗哨，这是朱棣给她保障，也是给她安排的后路。一旦今夜男人失利，小平会护送她们母子从暗道逃走，这些卫兵便是给她们断后的。

她不屑于此，杀人不过头点地，何故蝇营狗苟于人世？床帏放纵过后，她傲慢地质问他，“如果你败了，你觉得我会弃你于不顾，独活于人世吗？”

男人将她狠狠揉到怀里，炽热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声音哽咽地劝说她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哪怕是为了孩子，他希望她好好活着。

小平在她的耳边唠唠叨叨，直接把她往屋里推。楚楚淡定地回望着远处的夜空，那里已是一片通红。今夜不止王府，整个北平都在一片战火中，可笑朱允炆机关算尽，还是百密一疏，他四叔的老谋深算又岂是他一个稚子可比？今夜的战火是男人的绝地反击，他赌上了自己的所有去反抗不公的命运，她只恨自己不能披甲上阵，与他并肩作战。

夜到了四更半，寝殿里的烛火已经燃尽，房门“咣”的一声被撞开，守在床边的楚楚警惕回头，黑暗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扑了过来，紧紧地拥着她，熟悉的声音让她舒了一口气，“别怕，是我”

他的声音格外嘶哑，两只手臂不住地发抖，身上的铠甲仿佛用鲜血洗过，血腥味儿都渗到了皮肤里。他抱得很紧，几乎要把她勒到身体里，他的铁甲咯得她生疼。黑暗中他在她的身上不停地摸索着，揉捏着，无关情欲，只是在寻求她的温暖和鼓励。

她知道他这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幸运的是阎王爷没有收他。她暗暗庆幸，上天还是眷顾他们一家的，她激动地攀上他的脖颈，狠狠地咬了一口，“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你舍不得丢下我和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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