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篇前篇二百一十二:尘土皈依 (2-1)

夜幕降临，竹林萧瑟，老和尚执一杆白纸灯笼立在坟茔之侧，听着杜阳的忏悔和深情告白，伊人已逝，这样迟来的深情又能弥补什么呢？

“原来你这样的人也会哭，是为她而哭，还是为自己而哭？”一声清脆而悠长的声音传来，在寂静的竹林中缓缓回荡。

杜阳惊诧回头，见到一身青衫玉带的女人提着绢丝画屏灯缓缓而来，徐徐而过的夜风吹起她的衣袂，橘色的灯光中，那张清秀纯洁的脸蛋知性而温柔，衣衫上绽放的鸢尾花荼靡烂漫，他恍惚看到了昔日恋人，定了定神，他才看清来人——追捕他的燕王妃。

杜阳麻木抬手抹了脸上和眼中泪水，扶着石碑起身，冷峻的脸上杀气弥漫。他紧张地朝四周张望，确信她的确是孤身一人，便卸下了防备，眼底流露出了几分温柔，“能找到这里倒有几分本事，只是你孤身一人就想抓我，未免太狂妄了，小心把自己搭进来……”

楚楚玉指轻抵唇角，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抓你？不，我不是来抓你，我是来杀你。”

她一步步朝他挪去莲步，眼中的魅惑妖娆而危险，仿佛吃定了他，“苟延残喘了这些年，也该有个了结了。我在下面等了你很久了，底下漆黑孤寂，你怎么忍心留我一人，杜大哥……”

这一声“杜大哥”绵软娇嗔，令杜阳心头颤动，他的眼神开始迷离，面前的美人幻化成记忆中的伊人模样，他整个人仿佛被下了降头，两条腿怎么也迈不开了，“你……兰儿，真的是你吗？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老和尚震惊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女人，悄悄打量着她，她的气质、神情与兰舟小姐有几分神似，但这张脸确确实实不是兰舟小姐，而且这空气中似乎有一股古怪的香气，是女人的体香还是脂粉香？或者……

楚楚并不理杜阳，也不回应，径直走向那座坟茔，从袖中掏出一盒精致的香薰放到兰舟墓前，声音哀伤，“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我不顾一切与你私了奔，弃了父母，断了后路，可惜我看错了人，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杜阳似乎已经完全把她当成了兰舟，他突然上前激动地抓着她的肩膀，将她抱在怀里，声泪俱下，“不，我是爱你的。当初我是逼不得已，才把你置于险境。我太想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只有那样，我才能配得上你，我才能风风光光地娶你，我没想到会害死你！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兰儿，请你不要怨我……我不想这样的”

“兰舟”无情地将他推开，向坟墓又退了一步，杜阳踉跄着追上去，恋恋不舍。她却失落地摇着头，厉声责难，“你害的又岂止我一人？你一面对我说着痴情，一边好色纵欲，戕害良家妇女，你口口声声说着不想，但死在你手下的无辜不可计数，这些年，你把多少人送到那不见天日的诏狱？你让我觉得陌生，你早已不是那个温暖、善良的杜大哥了”

被心爱之人诘责，杜阳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含着泪水，激烈地辩解着，“兰儿，不要怪我。都是燕王，是他把我推到这个位置，锦衣卫就是人间炼狱，为了活下去，我只能做那个阎罗，不断地把别人推下去，都是朱棣害了我，是他把我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兰舟”的脸上露出了凄苦的神情，眼底似有不忍，但口中却半点不饶人，“燕王？那十几名被你灭口的孕妇、婴孩，还有季淑妃肚子里那个畸形的胎儿，也是燕王让你做的？我在地下时时刻刻能听到他们撕心裂肺的哭声，你的罪行罄竹难书，你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你早已不是我的爱人，你只是一个游荡于人间的恶魔！你跟杀我的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杜阳崩溃大哭，抱头扑倒在她的面前，嘴里呜呜咽咽叫着“对不起”，他的情绪已经完全被她掌控……

“兰舟”回头瞄了一眼香气越来越淡的熏香，心里万分纠结，片刻挣扎，她心里一横，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扔在了杜阳面前，声音有些颤栗，“你活得太累了，仇恨和欲望折磨得你痛不欲生，你早已没了活下去的希望。与其留在人间，为祸众生，不如来找我吧，我们……再续前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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