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篇九十三:画地为牢

楚楚苦笑一声，脱离了他的怀抱，“可她已经死了，六百年前就已经死了，人死如灯灭，轮回万事休，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结束？为什么要结束，我们明明那么相爱？”朱棣的情绪瞬间激动起来，他显然不赞同她的说法。他紧紧抓着楚楚的肩膀，一双精光发亮的眸子盯得她毛骨悚然，“她说过她不想死，她说过她想永远陪着我，只要她想要的我都要帮她实现。她还说过她最放心不下的是我，而我，也放心不下她，她那么单纯善良，若是我不在她身边，她又该如何面对这人世间的虚伪肮脏？”

他虽用“她”来指称，却是对着楚楚深情表达，他眼眸中的不甘、留恋、怜惜、哀伤越来越重，这一刻，楚楚终于看懂了他的执念。

她挣脱他的束缚，转身时眼睛已湿润，她深深呼吸了一口腥苦的海风，语气中充斥着淡淡的哀伤，“不管你如何不舍，柳如眉都已经死了，她的爱和承诺也随着生命的逝去而终结。如今，她转世成了张楚楚，有了新的生命、新的生活，没有你，她一样过得很好，你可以放心去了……”

朱棣震惊地望着眼前的女人，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似乎要将她看透，他不敢相信她会对他说出如此残忍的话。他的身体僵硬地朝她靠近，突然紧紧地抱住她，嗓音沙哑，“如眉，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永远在一起吗？你说你会想起关于柳如眉的记忆，你说无论是作为张楚楚还是柳如眉，你都爱我……”

楚楚拼命控制着眼中的泪水，浑身战栗，“朱棣，若我们的爱是困住你的枷锁，那这样的爱太过沉重了，我无法心安理得接受。你已经死了，你该去轮回转世，忘记一切，重新开始，而不是这样画地为牢，永远停留在原地，活在过去的回忆中，不得超生……”

朱棣僵硬地打开了怀抱，颤巍巍地后退了一步，呆愣地看着她，原来她都知道了，她是嫌弃他不是人类了吗？一瞬间失去的恐惧让他难以面对，他慌忙抓上楚楚的手，可怜兮兮地祈求着，“如眉，我不在意什么生，什么死，只要能和你在一起，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即便我已经死了，可我现在有着血肉之躯，我与人世间的其他男子并无两样，我一样可以给你幸福。我走了很远的路，熬过了漫长的时光才来到你身边，我不能失去你……”

楚楚紧闭双眸，一言不发，而他似乎更加疯魔了，嘴里不停地像她保证“我不会伤害你的”、不停地向她哀求“不要离开我”，她心如刀割，不忍地睁开眼睛，看到他的眼眸中的墨色越来越重，幽蓝色的光芒跃然而出……

楚楚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颤抖地抚摸着他的脸颊，他是那么高傲强势的男人，却为了她变成如今不人不鬼的模样，他深陷在爱的温柔陷阱中，作茧自缚，苦苦挣扎六百年不得超脱，他们的爱最终害惨了他……

她崩溃大哭，泪流满面，扑过去紧紧抱着他，如泣如诉，“朱棣……我求求你，放手吧，放下柳如眉，放下你的执念。正如张楚楚放下朱棣一样，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我希望你能有新的生命，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朱棣的心瞬间冰到了极点，整个人石化了一般。此刻，她紧紧抱着他，他却感觉不到任何温暖，失去了便永远失去了吗？他的如眉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山盟海誓止于生命的尽头，生离死别终究是一无所有……他眼中的火焰随着涌出的泪水而逐渐消失，他感觉身体也变得绵软无力了。

当他稍微回过神来，她已经走出了十几米远，她的背影纤弱而决绝，仿佛是他永远都追不上的存在，他迈着沉重的步子拼命朝她跑去，她冷冷地偏过半个脸来，那张美丽的脸颊清冷高傲，“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不会再见你……”

她的一句话便让他全没了追逐的勇气，六百年来他头一次感到疲惫，那个高大的躯体连支撑起来都困难了，眼眸中的泪好像泉水一般涌出，他麻木地擦了一把，眼睛还是模糊得看不清她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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