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上山》56 (2-1)

朝阳破了晨雾，宫城里，朝野肃穆，万民仰望，紫气东来，龙腾盛世。

无谙将军，或者说康帝，此刻正身披龙袍，头戴凤冠，自那外宫门，一路乘着皇辇到了正殿。

正殿金碧辉煌，从殿外便可观御座高悬，其中华彩绚丽，珠帘垂落，好一番升腾景象。

康帝不言而自威，龙袍迎着猎猎晨风哗啦作响，黑金的肩帔，金线纹饰压着的袖口，一切都与这个尊贵的人相贴合，仿佛他本该是这世间最高的王。

没有人敢抬头看，都是垂首默然，似是接受最为无尚的馈赠。

肖战没有如此，他抬眼看着这一切——他从未站在这样的地方，将如此盛状尽览无余。宫殿巍峨，瑞云缭绕，朝臣羽扇纶巾，仪态万方。

天下终将易主，历朝历代哪一个过得了千年命脉，但手握大权的人是善是恶，道路截然不同。

肖战觉得有些发颤。可能是晨时的风，依旧凉了些。

“如果他还在......”

颤巍巍开口，声音低得可怕，气息散在风里，竟连一小团雾都没成形。

他想......如果王一博还在，或许这武官之首，就是他了。但他又想，一旦发生叛乱，王一博会死守宫门到最后一刻吧——毕竟，身后是王家世世代代守护的国土，是朝廷的山河，更有他要守护的人...... 他绝不会就此投降！

所以，无论是战乱还是太平，无论是内忧还是外患，那样美好的梦境，大抵是无法实现的......

肖战又红了眼。

朦朦胧胧间，不知为何，总觉得康帝经过自己面前时，头颈不动，但那黑纱之下，眼风却将自己全身扫了个遍。

哪里来的如此强烈的直觉？

肖战将手缩回袖口，使劲搓了搓，手指微凉，指尖掐的掌心生疼，但就是不松开。

晨光又强了些，照在肖战和康帝身上，各落了一道金光，只是留下的阴影不同，变化万千。没有哪两个人的影子是相同的，就像人生路，没有人会完全重合。

康帝走上金阶，一步一步跨进康乾宫。

“天地为证，神明庇佑。太乙河请，九州安宁。四海承风，百姓兴旺。钟鸣鼎食，歌舞升平。金爵玉盘，神物祭天。千秋万岁，宝祚永固。百年之后，传世不忘。万事垂名，光耀千秋。”

“钦——此——”

沉闷的鼓声回荡，咚咚的声响，将整个帝都拂过，万般俱籁。

肖战跟着众臣伏身。

康帝站在高位，看着群臣中那一点扎眼的白，轻声笑了。笑容被遮在黑纱里，又被锋利的眉眼泯了去。

他来了，只要他来就好.....

“平身——”话起话落，那是一道圣旨。

他不愿看肖战在苦寒的地阶上跪着。他记得远山公子是柔弱的。那样弱不经风的人，自当好生呵护，自当搂在怀里温声安抚，而不是跪在地上，向别人俯身。

哪怕是他自己都不行。

肖战掀了衣摆站起，膝骨有些发疼，松开紧咬住的后齿，才察觉丝丝腥绣。

“王一博...... 王......一博......”

他喃喃自语，眼神有些涣散。

随即嘴角下垂苦涩地笑了。

怎么可能是他！虽然那身形、那丈量......可他早已连带着他的过往，他的欢乐，他的全部，沉在了江畔池底，再也浮不上来......

在他跪于神佛面前的那几载，王一博就已经烟消云灭，天人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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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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