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上山》10

肖战眼前一片模糊......

泪水汹涌，却怎么都冲不走心头朦胧。

只见那人深深折腰，叩头在地，行了跪拜大礼，却不等人恩准就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向外走。

如此决绝，如此坚定，好似此一去，就再没有过往，再没有红尘世俗。

“王一博！你给我站住！你站住！”

许是这声音里混着血气，令王一博心头一窒，终究是忍不住顿了脚，转身向肖战走来。

一步，一步，走了一轮冬春。

他缓缓蹲下，乌黑的外裳衬得肖战脸色又苍白了几度。心底酸涩，眼底泛潮，却只能尽力收回去，不肯掉一滴泪。

王一博一点一点探出手，轻轻牵起肖战，全然不顾鲜血也染了自己一掌。那只手，骨节分明，指尖冰凉，一如从前那样。

他哑声唤人拿来绷带和药膏，从药皿里细细捻了一团，柔柔化在掌心的伤口上，又将雪白的绷带绕了一圈又一圈。这一圈圈里的，是数不清的过往年轮，其中暗含了多少情谊，都只能等来世再言说了。

“远山，以后......我再也不能给你包扎伤口了，所以万不要把自己弄伤了，好吗？”

肖战不答话，只是泪眼婆娑地盯着人看。乌黑的头发此时已散落满肩，更叫人怜惜。

再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秒，不然，小将军一眨眼就散在风里不见了。

可王一博不敢迎上肖战的眼睛。他知道，那是一汪苦情水，溺进去拔都拔不出来，硬是要耗干了，耗尽了，才能有个了断。

“以后也不要穿这么薄了，你身子骨弱，手脚总是冰凉的，对身体不好...... 蒋安，以后记得多念叨着些。”

蒋安在一旁垂泪，不住地点头。

王一博长舒了一口气，将肖战的手轻轻放下，用袖口盖好。又抬起手想给他拭泪，却在将要触碰到的方寸之间幡然醒悟，猛地缩回来。

有些泪，终究是要自己吞咽的。没有谁能在他身边为他擦拭一辈子。

爱了远山十六载的小将军终于站起身来，看了一圈满厅众人，转身拂袖而去。

步步铮铮作响.....

踏出门沿的那一刻，天上仿佛亮了一瞬，王一博的身影骤然化为一张墨色的剪影，融进了风雨，受着摧残。

可寒冬飞雪，哪儿有擎擎闪电？

屋里炉火熏得旺，也盖不住院里煞身的寒凉。肖战透过火苗看着他越走越远，几乎就要消失不见。肖父也只能垂首默不作声——他肩负整个家族，王一博说得对，他不能弃全族于不顾。

今夜，静湖格外的寂寥，野凫栖在岸边干草中酣睡，没有分给他这个戴罪之人一眼；湖边的梅花也败了几枝，身陷泥沼，只有寒风吹过时才会颤上那么一颤。

也许，此生再不相见了。

也许，下辈子会有缘再见。

王一博一路走到前院，看到门扇、墙头那一片天被排排火把映的通红，正门后那些侍卫还在不停叫喊，给肖府留下体面的同时，已经渐渐没了耐心。

结束吧，只要他平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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