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上山》9

一霎那，好似回到了刚刚来肖府的时候。

那一年，两位公子都还小。肖战躲在屏风后面，看着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背影，挺拔又骄傲，也是这么一掀身，直通通跪下，却不折半分脊骨，脆生生地喊着“叔父”、“叔母”。

与他不同，这人不喜欢吟诗弄墨，反而常常挥枪舞棒。可能是这缘由，那人的脊背比他要坚毅几分，似是能抗得住这世间的一切，有他在身边，肖战从来不畏惧什么。日日年年，过的心安，过的自在。

现在那背影一俯一起，竟带走了十六载年岁。眼前的百草霜外裳比当年的墨莲还要深了些。

肖战低头看了看，自己也比那年，长了好些...

肖父满眼心疼地看着跪在眼前的孩子，轻轻将人扶起，又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这肩膀说宽厚也宽厚，可到底不应该承担无妄之灾。

“好孩子......你先起来，来，起来......别着急，你是个好孩子啊......”

肖父两句话没说完，又哽在了喉咙里。

“你父亲一生为民，守护国土，守护大泽。没做过那谋逆之事，也没有过那夺位的心思，可到头来，却落了个功高震主的下场。孩子啊......殿前宝座上那个，是要诛你九族啊......”

两行热泪滚落，滴在黑靴上，藏了进去。

肖战眼神涣散了一瞬，立马冲上前，推开王一博，也自顾自地跪下，泣问道，“父亲，父亲，你的意思是......老将军已经不在了？就连......”

气音哆哆嗦嗦，吊了半口喘不顺。

那双眼睛慢慢向上看去。眼尾低垂，眼睫扇动，眸子里早盈了泪，也盈满了祈求，祈求不要是那个答案。

肖父默默阖上眼，沉重地点了点头。

“不可能...... 不可能......”肖战被激得眩晕倒地，手掌压在一片碎瓷上落了血，血染掌心，红了一片片纹路，也红了双眼。

身侧，王一博眼里早已灭了光，生出满城的哀怨与仇恨。什么凯旋，什么庆功，还有那君臣和睦的佳话，都是狗屁！所有人都是泽帝的棋子，任他玩弄的棋子。

“刚刚皇帝下令，只要我们交出王小公子，便赦免我们合府的罪孽。如若抗旨，便是杀戮全族的下场。”

“孩子们啊，爹错了，原来爹一直侍奉的君王是这等的残暴，爹食人之禄半生（食s h i：吃），却不曾察食禄之人......（食s i:喂养，指发放）”

肖父双眼浑浊，连带着生咳不止，本就弯了的脊背在这一刻更显无助。

他护不住这个明媚的少年，他护不住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当哺乳的鹊鸟尚能忿命反击老鹰时，他却无力填补上府中漏雨的屋檐。

所有人命，在那九五至尊手里，也只是蝼蚁罢了，轻轻一捏......就都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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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当”一声。凌厉的剑气飘了一瞬，又随着重重砸落在地。王小将军卸了短剑，搁在一旁，又一闷声，折膝跪了下去。

“叔父，当年入府，你送我的这把短剑，我时时刻刻带在身旁，从不敢忘。一是不忘练就本领，延续家族荣耀，二是不忘保护远山公子，以防意外......”

王一博深吸一口气，将目光又从肖战身上移回来，接着说，“现在，孩儿谨将此剑归还。此剑封鞘，余生不出。我愿用我一人之命，换肖府平安，换无辜之人平安......”

字字泣下，颗颗磊落。

“我是无辜之人，所以我知道皇帝的手上有多少罪恶的鲜血。叔父，于我而言，你们是无辜的人，不要让我的手上沾满鲜血，好吗？”

屋内静如死水，只有暖炉里火苗呲呲作响。

“望......叔父...... 恩准！”

（拜托大家多和我互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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