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上山》3

不远处的肖家，此刻也是热闹纷繁。

新匾高悬，大红灯笼照了满堂，一室一红联，五步一生香。

正对大门的那棵寒梅，幽幽地沁着夜色，枝上系满红绸，凭的是人心，不是祝祷。风起簌簌，又添寒凉，栏外有着一年的岁月涤荡，却也磨不掉合府迎新岁的希冀。

王小将军刚从灶房出来，转身就溜进了肖战屋内。

远山公子此刻只身着里衣，腰间衣衫轻摆，乌黑秀发倒是齐整，一并拢了垂于柔嫩的脊背，白净的面庞衬得人更为消瘦。手旁是灯盏昏漓，落笔轻快，不知在写什么。

王一博轻飘飘扫了整个屋子，面色泱泱，“还是这么不喜亮堂，你看这满院，哪里不是明明快快，偏你这里......”

肖战坠了笔，抬眸应道，“这点光够我用了，太明快便有暗意滋生，我不喜的。”

“知道了知道了。但偏偏你还在手书......算了，劝不动你。写什么呢？给我瞧瞧。”

肖战噙了笑，不急不慢地斟口茶，将几张宣纸递与眼前人。

“韩府韩公子，午后寄来信笺，道是恭贺新岁，也邀我开春江南一游。”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波澜。

王一博一听，“啪”的一声，将刚接过的纸又拍回几案上。“他什么心意你岂不知？哪里道是江南一游，分明是往他的春心里一游。”

站着的人生了怨气，懒懒倚回床榻，一只脚还翘起来狠狠踹了尾栏。这一时把人激得棱角尽现，屋里好一会儿寂静。

“那，王小将军......可愿同游？”肖战眯了眼，嘴角上扬。手肘抵着书案，掌心托腮，侧着倾身于案上。

“不愿！不愿！”王一博抬眼瞧着肖战，冷哼出声。

不料这边紧着接话，“巧了，那我与小将军真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不信？你自己看。”

王一博这才从床榻起身，又捡起那几张纸。墨字规整，落笔之人定是心静如水，想必没被男子胭脂拨乱思绪。

清风抚上心头，眼中映着灯火葳蕤，仿佛那一句句话都如银铃般清脆。

“新岁到，与公子同贺。前日拜谒老夫人，笑颜依旧，鹤发童颜，宝刀未老。也愿阖府岁岁年年常平安。至于江南一游，恕远山告假。是春三月，定然与佳人作伴，王小将军似蒹葭秋水，可共赴桃蹊柳陌。还望谅解。”

寥寥数笔，却将心思剖明了示人。

王一博双唇微启，低头不言。

“怎么不说话了？”肖战还这么侧身扭着腰肢，软软地盯着人。

“没什么......倒来是我这舞枪弄棒之人，看不懂你们文人风骨。”小将军神色发虚，眼睛飘忽地看向一旁。

肖战立坐起身，笑而不语。他那心爱的小将军是没了道理却掉不下脸，不肯先服软。

“对了，刚刚去灶房做什么？”肖战边问，边收拾着案上笔砚。

王一博眼睛立刻放亮，“去给后厨说，留两瓶好酒和两只鹅腿，回来我们慢慢吃，一起守岁。”

“好，反正你是惯会享受的。”

“非也。远山公子~ 是你素来不喜热闹，入座不久便离席，长夜漫漫，守岁又怠慢不得，到时候给你饿坏了可怎么办？”

小将军睨眼挡在肖战身前，挑了挑眉。肖战一把将人推走，还做了个挥赶的动作。

“好，好，知道你有理。但请你先离开此地，时辰不早了，容我更衣与你一同进席，如何？”

房门一开一闭，惊走了隔窗上休憩的冬蝶，也将那一句吵嚷断绝于门外。

“披那件正红的斗篷哦—— 喜乐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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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蹊柳陌：指春景艳丽的地方；

*蒹葭秋水：比喻思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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