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巫山不是云（十五）

深夜的养心殿仍然灯火通明。

胤禛搁笔揉着酸痛的臂膀，眼前的字迹已经有了重影，不管怎么看都看不真切。

这是身体发出的警告，他必须要去就寝了。

高无庸循例将装着绿头牌的托盘呈了上来，胤禛匆匆瞥了一眼，神色稍显厌倦。

“今夜不翻牌子了。”

“嘛。”

高无庸很快会意，躬着身子将托盘拿了下去，他知道皇上今夜又要宿在兰懿殿厅堂里的罗汉床上了。

这宫里头有许多位娘娘，论位份兰主子不及皇后，论恩宠她也比不上年妃。可明眼人都知道，兰主子才是皇上心尖上的人。

感受到棉被里残存的温度，张晓心里暖暖的，笑意自唇畔蔓延到了眼底。

原来只有马尔泰若曦睡着了她才能恢复对这具身体的掌控权，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她非得被人扭送到精神病院不可。早上和晚上判若两人，这可是人格分裂症的典型症状。

“我们的孩子呢?我想见见他们。”

“小阿哥晚上爱哭，我怕他吵到你，就让嬷嬷把孩子抱到别处去了。”

“取名字了吗?”

“还没有，我在等你。”

张晓看向窗外，目光落在了庭院里的木兰花上，那是册封当日胤禛亲手替她种的。

“女孩就叫‘兰露’吧。”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那男孩呢?”

“你是他的阿玛，自然是由你来取。”

张晓笑望着胤禛，胤禛早有准备，他从怀中掏出一张便笺，上面写着“齐光”二字。

“謇将憺兮寿宫，与日月兮齐光。”

张晓心里想着屈原《九歌》的句子，忍不住念出了声。

和太阳月亮一样散发出光芒，胤禛这是把儿子捧到了天上，看来他仍旧没有打消把皇位传给儿子的念头。

“小阿哥配得上这个名字，朕会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他和兰露。”

“皇上难道忘了太子爷了吗?他刚满周岁就被立了储，圣祖爷对他恩宠有加。成年后诸位阿哥都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哪怕他是个如公子扶苏那般贤明的储君，只怕最后也会被废。”

“你若真爱我们的儿子，就不要让他变成被别人攻击的靶子。”

听罢张晓的话，胤禛沉默了。

去年二哥病逝在了咸安宫，他至死也没能走出那个幽禁他半生的地方。

他自幼与二哥相熟，当年也是真心扶持他上位。二哥虽品行不端，但却从未做过伤害他的事，小时候他被皇额娘训斥了，二哥还曾带着他出去打过猎。

刚即位的时候他便想将二哥放出来，可二哥毕竟是戴罪之身，皇阿玛的旨意谁都不能违背，他只能先安顿好了二哥的儿子弘皙。

二哥这一生享尽了人世间的尊荣，也承受了常人所无法承受的痛苦。

“不如就叫弘安吧，我只要他在这紫禁城平平安安的。”

“你不是不想让咱们的孩子按字辈取名吗?”

“我只是不想让别人觉得你对他格外恩宠。”

“好好好，都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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