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乾隆九年末的时候,宫里又发生了一桩大事,便是卧病许久的慧妃病入膏肓了。
年复一年的病痛折磨,曾经宠冠六宫的慧妃也已经熬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仿佛一盏点在风中的小小油灯,竭力燃烧着最后的焰火,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风吹去,丝毫不剩。
太医数次禀告之后,弘历终于道:“既然病得那么厉害,皇后是六宫之主,让皇后去瞧瞧吧。”
弘历是觉得皇后身为六宫之主,看望重病的嫔妃自是应该的,可皇后耳聪目明,更兼悉心调理,便推了身体不豫,不肯出门。自从慧妃失宠之后,咸福宫就变得不大干净了,前日又有宫女发了疥疮打发出去了,慧妃久病,这样要命的疥疮若是再沾上一点半点儿的,更是不好。皇后最懂得明哲保身,自不肯去趟这趟浑水。
婉瑗得知之后,不忍地叹了口气。慧妃都要死了,可临死之前却没有皇上皇后前去看望,这对于宫妃来说,无异于是令她颜面全失,便主动换了身衣裳去咸福宫探病。
她也没有带旁人,婉贵人要跟来也是被她拒了,算起来,婉瑗和慧妃已经好久不曾单独叙过话了。
咸福宫中,里头一切供应依旧,只是帘子打开的一瞬,并无惯常咸福宫中冬日那种温暖如阳春的暖意扑来。仔细看去,宫中虽然照例供着十几个火盆,但炭都烧尽了,也无人去换,连地龙的热气也不甚足。
婉瑗身上有些发冷,紧了紧衣裳,心里更加可怜她,除此之外也是怨她当初非要掐尖,争强好胜,竟将自己折腾到如此地步。慧妃的体质素来最畏寒不过,殿中这样清寒,对于病重孱弱的她,无异于催命一般。
寝殿内,珠帘重重之后,慧妃卧在被褥之中,她看不清珠帘之后的身影,听到声音本来还以为是皇后,当即便虚弱唤道:“娘娘……”
是娘娘,却非慧妃以为的娘娘。
茉心迎上来行礼,又去扶慧妃起身:“贵妃娘娘恕罪,我们小主病着,实在是起不来身子行礼了。”她似在哽咽,也是难为了她,慧妃病着,咸福宫大小事务只怕离不得她。内务府那群人拜高踩低,茉心能勉强维护着慧妃的颜面,更是不易。
慧妃本背身朝里,此刻听见声音,在茉心的搀扶下挣扎着撑起身体来,一开口便有泪珠滚落:“姐姐,你来看我了……”
时隔多年,再次听见她唤自己“姐姐”,婉瑗都不由得一怔,见她又是掉眼泪,伸手怜惜地用手背替她擦了,才温声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茉心忙替慧妃在身后垫了鹅羽垫子,又给她披上了厚厚的外裳,才担忧道:“小主千万伤心不得,于病情无益啊。”
许久不见她,婉瑗细细打量起来,只见慧妃双目深凹,憔悴枯槁,瘦得竟脱了形,简直如冬日里的一脉枯竹,轻轻一触就会被碰断。她喘着气,整个人嵌在重重帘帏中,单薄得就如一抹影子,仿佛连那披在肩上的外裳都承受不住似的。
婉瑗在她床边坐下,问道:“太医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即便他们不说,我也知道自己是好不了了。”慧妃凄然道,“姐姐,我到了这个地步,你竟还肯来看我吗?”
婉瑗叹道:“你生着病,又爱使小性子,我怎么会不来看你。”不为别的,只为从前在潜邸的情分,婉瑗也是要来的。她替慧妃扯了扯被角,“皇上国事繁忙,可心里还是记挂着你的,你莫要想不开,千万保重自己才是。”
“姐姐何必再劝我,这话说出来,姐姐自己都不相信。也不怕姐姐笑话,若非我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又怎么肯先弯腰向姐姐求好呢?”这话一出,婉瑗才终于从慧妃身上找回了一些从前娇纵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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