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自演 (2-1)

海贵人的病症，是在怀孕六个月的时候出现的。与怡嫔和玫嫔当时的情况并无二致。

一夜失眠多梦，她从梦魇里醒来，慌乱之下请来了玫嫔，并在她惊惧失色的面孔上，探询到了一丝可能的意味，很快，这件事便惊动了弘历。

太医诊脉之后，断定她亦是中了朱砂与水银之毒，这事便更加了不得了。乌拉那拉氏已经被打入冷宫，后宫里却还是有人想要毒害皇嗣，这样恶毒的手法自然让人胆战心惊。可弘历却没什么情绪，仿佛并不为此事而生气，只是后来连着数日，他都歇在慎贵人宫里，一时间连刚入宫的兰贵人都冷淡了下去，人人都云慎贵人宠遇深厚，长久不衰，是难得一见的福分。

而另一边，宫中却开始隐隐有谣言传出，说起弘历又一再地提起娴妃，恐怕不久之后就要把她恕出冷宫，有朝一日再获恩宠也未可知。

流言传入婉瑗耳中的时候，是在一日的午后。时近暮秋，一连阴雨连绵，就连人的心境都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好不容易等待晴空万里、秋高气爽的日子，天空是剔透欲流的蓝色，晶莹得如一汪上好的透蓝翡翠。

婉贵人坐在廊下打着璎珞，手上动作也不停，只是看着婉瑗拿着拨浪鼓在哄着永珹玩，才随口问了句：“听闻皇上前几日又提起了娴妃，娘娘就不担心吗？”

“这宫里早就没什么娴妃了，即便是有，那也不会是眼下的事情。”婉瑗一手揽着永珹，鬓边的流苏垂落而下，她神色恬然，含笑道，“再者说了，皇上的心意从来都不是我等能左右的，是冷宫弃妃还是旧爱难忘，都不过是在皇上的一念之间罢了。”她并未欺凌过乌拉那拉氏，反而还在她最微末之时伸出过援手，即便乌拉那拉氏有朝一日要出了冷宫，也不会向她寻仇。

最该担心被报复的人应该是卖主求荣的慎贵人和蓄意放蛇意欲将乌拉那拉氏置于死地的皇后与慧妃，婉瑗自然可以稳坐钓鱼台。

不过转念一想，婉瑗又微微蹙眉：“倒是海贵人，细细想来，她中毒之事倒真的有些蹊跷。”

婉贵人见她愁眉不展，还以为是担忧自己会被弘历误认为是无能的一宫主位，连忙劝慰道：“海贵人中毒之事确有蹊跷，皇上虽心急却也不曾迁怒娘娘，也不曾提及要将海贵人迁宫，可见心中还是信任娘娘的。”

“她主意太大，倒不如迁去了别处，免得叫本宫心烦。”海贵人确实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只是她这样倏然中毒，实在打了婉瑗一个措手不及。她自认将永和宫治理得如同铁桶一般，因着宫里多了个孕妇，她更是事事小心，可就是如此，海贵人还是为人所害，这如何能不叫她害怕？

身为永和宫主位，婉瑗本就有看顾宫中所有嫔妃之责，弘历虽不曾多说什么，可她猜猜也能知道，这些日子以来，皇后必然没少在弘历搬弄口舌是非。这一日又一日的，若是海贵人中毒之事没有早些查清，又或者她不慎落胎，只怕弘历嘴上不说，心中也是要责怪她这个一宫主位太过无能的。

“本宫主理永和宫日久，虽不敢说能看出手底下人的所有心思，却也自认没有什么阴谋诡计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而本宫却一无所知。外头的人既然不能将自己的手伸进永和宫里来害了海贵人，那这问题的根源必然是在宫内。”婉瑗细细思量了片刻，扭头看向顺心，“这些日子你帮本宫盯紧了海贵人和她身边近身服侍的宫女，一旦有所异动，即刻来报。”

顺心应了一声，婉贵人也若有所思：“娘娘是怀疑海贵人自导自演了这桩事情？”她有些迟疑，“可龙胎何等重要，海贵人更是需要这个孩子傍身，只怕舍不得吧。”将心比心，婉贵人若是有朝一日有孕，必然万分小心，怎么还敢拿自己的孩子冒险呢？毕竟朱砂有毒，若有差错便是一尸两命，何等凶险。

“你小瞧了她。”婉瑗轻轻摇了摇头，“为了乌拉那拉氏，海贵人再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为了替身在冷宫的乌拉那拉氏洗清嫌疑，她连自己的性命都顾不得了，怎么还会吝啬一个还没成型的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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