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向来急躁嘈杂,如同不肯受委屈的幼儿一般,非要把所有的情绪一股脑发泄出来才肯罢休似的。
林浅小心护着风筝,半侧肩膀暴露在伞外,被密集的雨打湿。
夏日衣衫轻薄,沾了水之后紧紧贴在肌肤之上,朦朦胧胧地勾勒出一点点形状。
苏暮雨脚步不停,只是无声地将伞往她偏了偏。
林浅微微抬眸,看见他的侧脸一半被伞的阴影笼罩,眼睛深沉而平淡,如同一潭深水,不起波澜。
两个人都不说话,但雨很大,他们共用一把伞走得慢,一时间气氛有些说不出的尴尬。
“公子,也喜欢诗词吗?”
半晌,林浅决定先挑一个不会出错的话题。
“不敢谈喜欢,只是附庸风雅之时偶然拜读过佳篇,比起姑娘倒不如。”
苏暮雨的声音冷,如傍晚时分飘下的点点绵密不绝的细雨,不经意间为人染上半身湿润。
林浅的心脏也好似被一场微雨覆盖,她问道:“那公子觉得古往今来诗词歌赋,哪一篇在公子心中算得上佳篇?”
“某不擅诗文,若说偏爱,便是屈夫子楚辞中《九辩》一文,抒情叙志,悲怆动人,当为上佳。”
林浅愣了愣,想起来这个世界虽然历史叫她看不懂,但先秦时期的诗文和诗人倒是没有太大区别,甚至也会有原本汉唐时的诗句文章流传于世。
“屈子文采斐然,辞风瑰丽浪漫,感时伤事,情感丰沛,多有神鬼之色。尤其《九辩》一文,悲秋伤神,凄楚萧瑟,是抒发夫子飘零孤苦,有志难酬,不遇贤王的悲苦。”
林浅有些好奇地看向面色冷淡的苏暮雨,“看不出来,公子还是个性情中人。”
苏暮雨脚步一顿,但没有停下,只是心里有点奇怪的痒,像是柳叶被风吹动划着水面涟漪一样。
他微微低头,对上林浅明澈清雅的双眸,缓缓道:
“愿赐不肖之躯而别离兮,放游志乎云中。椉精气之抟抟兮,骛诸神之湛湛。
《九辩》一文不只有悲壮凄凉,姑娘怎知我为屈子悲怆凄楚之风而动,而非对翩翩飞入仙境的自由快意心驰神往?”
大雨密密麻麻地落下,林浅的鞋子上已经溅满了雨水,她鬓边的发也因为雨而湿润地贴在腮边,一双极美的眼眸里好似有月光的碎片,光华明润,胜过上好白玉。
“计专专之不可化兮,愿遂推而为臧。赖皇天之厚德兮,还及君之无恙。”她缓缓接道,转头看他,又问,
“天下不缺自由快意,潇洒落拓之句。公子为何独独青睐凄凉悲怆的《九辩》,而非其他?
那些飘飘欲仙的神仙异兽,说到底只是屈子面对世事不遂人愿的想象和期望,不然又为何要在最后说‘愿遂推而为臧’(但愿能推行良策行善建功)呢?
是以公子又何必自欺欺人?”
这话就有点不客气了,林浅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正想开口道歉,但苏暮雨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只是移开了视线。
“姑娘见解精辟,倒是我狭隘了。”
林浅脸上一臊,心道自己多嘴,在这里卖弄什么,人家和你又不熟,喜欢什么用你来多嘴。
“不敢,只是随口胡说。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不过话匣子倒是打开了点,之后路上两人就着屈原聊了一路,气氛也算融洽,只是在说到《九歌》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提起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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