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荣耀（四）

然而，这个河滩不止她一个，选择在这样一个冰冷的夜晚结束自己生命的，还有一个老奶奶。

　　兰生看着两个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的人，在水的阻力下步履蹒跚，看她们艰难又决绝地走向自己。

　　然后，她们发现存了同样念头的对方，自杀的念头迅速被抛到脑后，她们奔向对方，扶起对方。

　　从出生就决定的人性，在这一刻得到圆满的阐释。善良的人，即使是在死亡面前，也依旧会选择去救另一个毫不相关的人。

　　天冷穿得本就厚重，冰冷的水浸湿了衣服，格外沉重，那好几十斤的重量拖累着两个体弱的女性，仿佛有溺死的水鬼拖拽着代替受罪的人类。

　　“冬天的水太冷，我们到春天再死吧。”

　　冬天会过去，春天又充满希望。

　　闻言，兰生冷峻的眉眼柔和了些许，像是冰雪消融，被寒霜覆盖的桃花重新焕发生机。他抬手帮了她们一把，减轻水的影响，助她们早些回到滩上。

　　尹素禧不在，没能看到这一幕。

　　退学后，没有经济支持，文东恩需要一边工作一边学习，每天都很充实很辛苦，没有招致恶意的伤害便是最大的幸运。

　　她像一株小草，终于顶开石头，从缝隙中探出头，看到一丝光明，仅仅靠着那一丝的希望苟延残喘，在无尽的黑暗中前进，坚韧成长。

　　她活得累，那些伤害她的人却活得逍遥。

　　朴妍珍如她所言，一份体面的工作，一个有钱的老公，一个可爱的女儿，还有一个地下情人，确乎是人生赢家了。

　　李莎拉成了有名的画家，私底下做着违法犯罪的勾当，总得来说，恣意快活，一如既往的疯癫。

　　崔惠庭成了空姐，成天想着吊有钱人。在这个小团体里，她的地位从来没变过，永远处于被鄙夷轻视的底层。

　　全在俊继承家业，保持着高中便开始的情人关系。孙明悟为他跑腿，什么都干。

　　被霸凌的处处灾，霸凌者事事顺遂，何其不公？

　　看到霸凌五人团如愿以偿的未来，尹素禧无法淡定。

　　“你恨他们？”

　　“恨！”

　　她怎么能不恨？她日日夜夜都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将所受的痛苦千百倍地还回去。

　　“你最恨谁？”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直接造成她死亡的那一个。

　　“朴妍珍！”

　　她确实是直接伤害者，不过……兰生没有忽略，尹素禧被杀的源头，以及三个受害者被霸凌的源头，不是朴妍珍，而是——

　　全在俊。

　　“做一个假设吧。你和一个男生相处很好，你觉得他喜欢你，但是你得知另外一个女生在和他交往。”

　　“你想……说什么？”

　　兰生看着她灵魂的波动，黑色在加深，他有些感慨。

　　他不希望尹素禧将所有仇恨都灌注到朴妍珍身上。明明是罪魁祸首，却仿佛置身事外，全在俊完全站在男凝的视角看她们，她们却为了他的一点在意而雌竞，斗得你死我活。

　　“或许你已经猜到了。朴妍珍对你的敌意来自对全在俊的占有欲。”兰生又扔出一个重磅炸弹，“你知道，自己怀孕了吗？”

　　“我……”她有些犹豫。

　　看她的反应，兰生已经知道了答案，“朴妍珍她也知道。”

　　“你猜猜，为什么在朴妍珍欺负你的时候，全在俊没有任何表示？不，他表示了，他保持沉默。”

　　你只是一个玩物——这是兰生未说出口的话。

　　兰生看着尹素禧，目光如炬，那些丑陋阴暗的心思无处遁形。

　　她是受害者，兰生不会苛求她完美，但是，如果她不能连自己为什么被伤害，被谁伤害都不清楚，那可太悲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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