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

后来，家里唯一的藏身之处只有深夜的被窝了，我开始喜欢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有这个时候养父才能被醉倒，世界才会出奇的安静。

我时常觉得，自己上辈子是阴沟里的老鼠爬出来投胎了，运气太好了，不小心获得了成人的机会，但运气又太差了，没成为正常人。

同学总嫌我不说话，可我在家也不敢说话，总是在听养父说，总是在挨拳头，挨拳头和巴掌的时候怎么可以插养父的话呢。

或许有人出生来就是个笑话，所以张嘴也会被认为是笑话。

同学总笑我是个结巴，其实我只是因为太紧张了，可谁会听我解释，谁会在乎，我不喜欢他们的笑声，只好闭嘴，永远的闭上了嘴，只为了不再听到他们刺耳的笑声。

“如果我真的如父亲的愿，死了，世界又不会就此停止转动。”

长时间的零交流，好像让我的想象力变丰富了，不然怎么会有人在我的意识里回答这个问题。

“当然会。”

“什么？”

“如果你不存在，那世界又怎么会存在，如果你死了，那么这个世界就死了。”

“可是我撑不下去了。”

“你可以的，只要熬出这三年，你可以独立的，你可以不再见到我们的父亲，可以开启自己的生活，可以爱自己想爱的人，可以……”

“可是我撑不下去了。”

我真的撑不下去了，我没骗他。

这个和我待在一起四年的第二人格，和我极度相似，却不一样的第二人格，我骗不了他，我们都知道，我们骗不了对方。

我想说再见，这个世界在不在也和我没关系了，反正也不会有人在乎的，我在不在和他们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受够了冷水浇灌身体的感觉，受够了胶水粘住头发，受够了烟头塞进嘴里，受够了拳打脚踢，也受够了父亲。

于是我站上了天台。

这是我死前最后一点点私心了，我想死的人声鼎沸，我想死的轰轰烈烈，我想死在所有人都要看得见的地方，我要死的众所周知，即便我已经猜到了这可能击不起什么风浪。

意识里那个人在说话，但我已经听不到了。

谁会在乎。

我死了又有谁会在乎。

没人在乎的。

-

邓佳鑫：你怎么做到的？

朱志鑫：我？

邓佳鑫：现在住在这个身体里的只剩你一个了？

朱志鑫：对啊。

邓佳鑫舒了一口气，但那不是放松，朱志鑫轻笑。

朱志鑫：开玩笑的。

朱志鑫：他自杀了。

邓佳鑫：他用意识将自己杀死了？

朱志鑫：我想应该是吧。

邓佳鑫：他是主人格，按道理他死了，你应该也会伴随着一同死去才对。

朱志鑫：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本来是准备跳楼的，但是身体并没有越过栏杆，之后，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邓佳鑫：除非

邓佳鑫：除非他本来就只是想让自己死，将分裂出来的你强制留下了。

朱志鑫：或许，是有人把我拉回来的。

朱志鑫：只是他没听到，她的声音。

邓佳鑫：她的声音？

对答如流的朱志鑫忽然一顿，他眼神向右偏了偏，转移话题。

朱志鑫：他是在天台上死的。

朱志鑫：他自杀了，他把自己杀死了。

朱志鑫：我想，他将我留下来，是替他过好以后的人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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