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氏（三） (3-1)

这次江澄住的院子还是上次过年时那个。

御剑落地后，江澄迅速与黑衣男子拉开距离，“这没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

江澄头也不回地迈步进了屋子，没再理会这人的动静。

黑衣男子站在院子里看着他的背影，张口欲言“江……”，转而又硬生生压下。

看到屋门被关上，男子依旧静静站在那里，凝视着江澄进去的房间，仿佛想透过门看到里面的人……直到院外传来了弟子的声音，黑衣男子才缓缓转身离开。

男子一步三回头，最终还是避开前来的江家弟子和虞家弟子，绕道离开，步行到了另一个院子。

鸢居。

江澄母亲，虞家三小姐虞紫鸢的居所。

男子走到院中石桌前坐下，低着头一动不动，仿佛一座石像，许久，他抬手取下了脸上的面具。

那是一张极其俊美的脸，一双桃花眼平添了几分风流，令人不禁想象此人笑起来，那双眼该是多么光彩夺目。不过若是江澄能看到这张脸，怕是一鞭子就上去了。

这是云梦魏无羡的脸。

是云梦大师兄的模样。

魏无羡看着手中的面具，颓然地轻轻叹了口气。

“见到阿澄了？”一声清脆的女声传来，几分讥讽，几分玩笑。

魏无羡抬头，旁边屋子门口，倚着一位女子，浅绿的裙子，头发用一根墨绿木簪简单挽起，着装淡雅，容貌却艳丽，透着几分妩媚，两种不同的感觉巧妙地融合在一起。

魏无羡自嘲地笑了：“是啊，见到了……”笑容中带着苦涩，不复少年明朗。

女子走过来在魏无羡旁边坐下，一手支头，打了个哈欠，姿态懒散：“准备什么时候跟阿澄表明身份？”

魏无羡沉默片刻，才勉强笑着答道：“再等等吧，我现在跳出去说自己是真的魏无羡，姑苏那个只是通过献舍得了我几片魂魄碎片，怕是会影响阿澄给虞外婆庆寿的心情……”

“虞外婆？你喊的倒是顺口，跟你有关系吗就攀亲戚？”女子讽刺道。

魏无羡摩挲着手里的面具，上面刻着暗色莲花纹，熟悉的纹路让他想起了云梦的莲塘、市集和乡亲。

他低低地笑出声，声音暗哑：“阿澄的外婆自然也是我的外婆，我小时候就这么随着阿澄叫了……虽然，虞家人并不喜欢我……”

女子看他这明显陷入回忆的状态，懒得搭话，又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趴在桌子上闭了眼睛。

魏无羡想起少年时跟江澄在湖中嬉戏，在校场上习武练剑，在屋顶上看星星喝酒，在江厌离屋中看着姐姐一针一线绣成精美的香囊……

火焰冲天，浓烟滚滚，血与火，泪水与呼喊，战场与酒宴。

死去的人从地下被拉起，生着的人决然离开家乡。

直到一身金衣的青年躺进棺木，柔弱的女子挡上刺来的剑，他在谩骂和讨伐声中被万鬼撕裂。

魏无羡的手微微颤抖，眼眶泛红。

如果我当初，能理智些就好了。

如果我当初，死得再狠些，灰飞烟灭就好了。

如果，我能早些回来……

女子皱眉发出几声嘤咛，趴在石桌上睡得并不安稳。

魏无羡看了女子一眼，进屋拿出披风给她盖上，然后走进主屋。

这里依然保持着虞紫鸢少女时的陈设，后来她带着儿女回来小住时也没有改变过，似是怀念以前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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