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岁月,一梦已千年。只是梦是残梦,冢为孤冢。
那一夜,夜深了,开始下暴雨,红莲水榭里来了人。
“陛下有谕,请楚宗师移步巫山殿侍寝。”
这些踏仙君的亲随,很清楚两个人的关系,踏仙君要求他们管他叫“楚宗师”,楚晚宁知道那不是墨燃的一丝善意,只是无时无刻想着折辱他罢了。
楚晚宁被催促再三,自知别无选择,只得撑起油纸伞,跟着走出了红莲水榭。
外面寒雨连江,电闪雷鸣,狂风呼啸,轰隆隆的雷声破空而来。
前面带路的亲随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寒光在亲随的手掌里闪烁。
楚晚宁灵力虽失,身手尚在。多年除魔伏妖,积累了他超乎寻常的实战经验,在意识到有危险时,他已纵身一跃,向巫山殿方向掠去。
他并不怕死,但他不愿意不明不白地被人害死。他要当面去问下墨燃,是否真要取他性命,若真是墨燃,把命给他就是。墨燃尚在他座下为徒时就被奸人种了八苦长恨,以致于日渐疯魔,犯下滔天大罪。是他薄待了墨燃,他死生无怨。
但此时他并不相信是墨燃想让他死,因为墨燃没必要用这种阴谋手段,他完全可以直接杀了他。
刺客在后面紧追,是个有不错灵力和修为的修士。
楚晚宁想让自己再快一些,他不想不明不白地消失在这黑暗的雨夜。
可是他没有了灵核,没有了灵力,刺客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近,死亡的阴影终于还是笼罩了他。
一代宗师,高山仰止。晚夜玉衡,北斗仙尊,从头到脚,无人喜爱,生老病死,无人在意。天地渺茫,独他孑然一身。
他如一片洁白的海棠花瓣,从巫山殿高高的屋脊上坠落,在雨中飘零,被夜色吞没。
天色渐亮,雨也停了。巫山殿殿门大开,鱼贯而出一列高髻宫女,恭立两旁。
一阵香风裹着室内的干燥的暖意扑面而来,那地上凉透了的人儿永远感觉不到了。
踏仙君携着他的皇后从大殿中走出,眼神空洞而荒芜,虽一夜荒唐,却无餍足之感,也无神清气爽。
他看到庭院中倒伏在地上的白衣人,茫然的眼神忽然有了焦点。
他冲过去把白衣人抱了起来,把他带回温暖的殿堂。
他伸手探了一下鼻息,像被刺到般猛地收回手。
“为何不禀本座,你们要造反吗?!你们是怕他没死,想让雨把他淋死吗?!他是本座的师尊,竟然被人杀死在本座的寝殿前,倒在地上整整一夜无人理睬。巡夜的人呢?死到哪里去了?”
无人回答。
踏仙君雷霆之怒暴发,砸毁了巫山殿所有能砸毁的东西。
扑通一声,素来乖顺的宋皇后带头跪了下去,瞬间黑压压跪伏了一片。
宋皇后微微侧过头,她知道自己这个模样与那个多年前死去的男人,踏仙君的挚爱师昧最像。
她说:“阿燃,人死不能复生,我知道你难过,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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