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我才沙哑着嗓子勉力问出来:“可是后来,她嫁给了季嗪,并不开心是不是?否则她也不会……也不会想不开……”
伏玉叹了一口气,已经泪流满面了。
“季嗪并不喜欢公主……一点也不曾喜欢过她……”
她话音刚落,我就猜到了,他喜欢的是梁缨。
当初因为季老将军之故,梁缨满门倾覆,后来季老将军认了梁缨作义女,将她接在季府,满心愧疚地补偿着,季嗪和梁缨自幼从小一起长大,日久生情,也不是不可能。
更何况,季嗪娶初阳,本就是不得已而为之。
大梁盛世之后,很少就有人愿意嫁给武官了--大梁盛世,梁帝好战,所以武官基本都在战场之上,虽说手掌重权,但生死难测,所以一般稍微有点权势的官员都怕将女儿嫁过去之后就守了寡。
季老将军去世之后,圣上为了安抚人心,就将自己的女儿指婚武将。可是寻常的公主他并不舍得,挑来挑去,就选中了透明人一样的初阳。
圣上指婚,避无可避,这对其他姑娘来说唯恐避之不及的一份婚姻,对初阳来说,应该是她这被忽视的寡淡的一生里唯一一件上天眷顾她的事情了。
可是这份眷顾,却活生生让她送了命。
他们成亲的那一晚,我受邀去喝了杯喜酒,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季嗪。他来向我敬一杯喜酒,红衣黑发,衬得脸色越发苍白,他的这杯酒被我以不善饮酒推辞了。我原以为这是一切的起点,兜兜转转,这竟然是起承转合的承。
在我的沉默中,伏玉继续说着这一段往事:“季府里的人都知道季嗪喜欢的是梁缨,公主自然也知道,可是她从来没去管过,她向来没去争过什么东西,也不屑去争。季嗪对公主挺好,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他只是不爱她而已,可到底比在宫里要好多了。”
“季嗪上战场的时候,梁缨跟着去了,公主也没说什么。后来青崖岭一战太过危急,前线的人回来说战况危急,季嗪还受了伤,公主不顾我的阻拦执意要去。她说不管怎么样,季嗪的尸骨不能落在外面,若是他真出了事,她也要把他的尸骨带回来葬在季家的祖坟里。”
“那一战季嗪挺了过来,大获全胜,可是公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奔波劳累,小产了。从战场上回来,公主的精神就一日不如一日,记性渐渐变差。她一直看得开,所以公主跳湖我怎么都想不到她会这样做。”
伏玉说到这里泣不成声:“我先前疑心是梁缨那边的人动的手,不敢让人碰公主的尸体,可没想到,公主会给你留下那样的一封绝笔,现在想想,她大概是真的太累了。”
她的呜咽声渐渐变大,我停留了片刻,就走了。
突然,如同划破混沌的一道惊雷响起--不对,这所有的一切都不对,初阳绝对不是自戕。
我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她留给我的那封绝笔上的一字一句,在不久之前,她都曾亲自和我说过。
在静安寺,一模一样,只不过比她给我留的这张绝笔上,多了几句话。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初阳,也是我在宫外第一次看见她。
那时我上静安寺办案,刚好碰见在那里休养的她。
现在想来,她那时应该刚小产没有多久。
我当时沿着寺庙的青石阶拾阶而上,头一抬就看见她倚在寺中的菩提树下,头发仅用一根木簪绾着,穿着素衣,看着极为消瘦,脸上一丝血色也无。当时正值盛夏,她在腿上搭着一张素白的薄毯,睁眼望着虚空出神,像是在想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
我倒是想不到会在这里碰见她,大骇下连回避都忘了,直愣愣地问:“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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