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果(95)

月亮藏进山海，黑暗的雾纱一点点地笼了下来。

蝉鸣渐渐退散。

孩子的脸埋进母亲温润的发间时，洛织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谢谢你，妈。”

洛妈笑了笑:“快吃吧，再不吃，饭菜就凉了。”

“嗯。”

从学校回来后就没吃过东西，洛织呼哧呼哧地没两下工夫就把碗刮得干干净净，洛妈抽了张纸放一边。

洛妈:“话说回来，你把人打伤这件事是不是得负起责任?”

洛织听闻脸色一变。

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

她继续说:“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成年人，做什么事之前都要知道后果。没错，是他在网上恶言相向，对你造成心理上的打击，但你不也给人造成肉体上的伤害么。”

“他活该。”洛织低哼。

洛妈轻笑道:“对，他的行为也是得到了你的报复，而你的行为也要得到相应的后果。”

“你爸已经替你承担了人家上万元的医药费，”说到这儿，她这才叹出一口气，“还得和人商量着精神损失费……”

洛织忙说:“干嘛被人牵着鼻子走?”

见他情绪有点激动，洛妈赶紧拉过他的手，语重心长的摇摇头，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来。

洛织似乎明白了，目光垂了下去，瓮声瓮气地说了声对不起。

他确实是太冲动了，他承认。

一看到那张照片就想到有人躲在暗处偷拍，这种行为让人恼火，他仔细分析了发布帖子的那个账号。

发现是王然，那个诗歌社团的成员，上次被误会的人。

——因为看到过他以前发的帖子，他有个习惯，就是每篇帖子最末尾会空出好几行标一个句号。

可能是他平时写诗歌的风格，那样卷面看起来干净整洁。

他找到王然的时候，王然有所防备地向后退了退，和他保持了距离，但这次洛织没打他，只是问他认不认识严铁军。

冷静下来想了许多，想到自己这次冲动给自己家庭增添负担，他心里也有了愧疚，母亲临走前他叫住她。

“等不久的将来，我一定会把赔偿的所有钱还给你们，就当我承担了后果。”

洛织那时眼神十分清澈而坚定。

洛妈也没有要说的了。

*

董佳蕾的手术很顺利，但还是需要在医院观察一阵子。

早上吃饭的时候，段文磊一直在想着这事:“等吃完了饭，我得去趟医院，你别忘了去出入境的事，手续都稳妥了，材料证件什么的我都放桌上了，别忘记带。”

他掀掀眼皮看他，段柏文没什么反应，兀自埋头吃饭。

“听见没。”男人一见他这副冷淡的样子莫名就来了气。

段柏文微微点了点头。

男人又问他:“东西都收拾好了?”

他还是点头。

“想想有什么东西没有的，我回来的时候帮你带，别到时候上了飞机才想起。”

段柏文放下筷子，看着他，目光意味深长，“我妈在天之灵一定会很羡慕她。”

“……”

少年深棕的眼睛像一汪沼泽，有种很强的吸附性，男人突然感到窒息。

他微微扬起唇角，露了半个微笑，语速不紧不慢:“如果她也有这样的待遇，就不至于临死的时候只剩一个无能为力的儿子了吧。”

不得不说，董佳蕾是最幸福的，在身体查出问题的第一时间里有爱她的男人陪在身边，为她跑断腿的找医生治病。

而那个女人呢。

那个可怜的女人。

她，什么都没有。发病的时候还在太阳底下卸着一卡车的货，什么时候晕倒的也不记得；病情严重的时候还在厨房忙碌着为一家人准备晚餐；……

她得到过什么?

除了一张病危通知书以外，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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