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派(103) (2-1)

回去的时候，钱三一已经睡下了，桌子似乎收拾过了，整整齐齐的。

就开了盏床头灯，他睡里边，面朝窗子，裹了一点棉被，剩下的平平整整地摊在身后，似乎没有了昨晚争一条被子的欲望了。

又好似想明白了什么，总之洛织琢磨不出他的想法，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脱了鞋，悄悄地钻进被窝。

但睡不着，脑海里总在循环播放着林楠说的话，还有过去的点点滴滴。他还是放不下母亲，如果都走了后。

床微微地摇了一下……

“你、睡了吗？”一个怯生生的嗓音低低地响起。

“……”

洛织没动。

那声音隔了两秒又来了，一样的小心谨慎，“睡了？”

这回洛织不耐烦了，要是继续装死恐怕接下来隔三秒差五秒都会被他“骚扰”，于是他身子动了动:“钱三一你有事吗……”

许是心里塞着一桩事，想到一半突然被人打断，他声音里便裹挟着浓浓的怨气，钱三一这会儿主动往火坑里跳。

“你有心事？”

“……”

洛织不想回答，从鼻腔里沉沉地叹出一气。

“在担心你妈？”钱三一蓦地想起在药铺门外偷听到的一点事。

洛织闷闷沉沉地“嗯”了一声:“楠叔这次要跟着我们回城里。”

“那个大叔？”

“要是放在以前，倒不担心……”洛织哽咽道:“但现在我妈患了高血压，不能太累，又得打理这间旅馆。”

要不是母亲铁了心让他坚持完成学业，恐怕他就辍学在家了。

“不是还有你的邻居么？”

钱三一把话说得轻巧，顺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双臂折到脑后，慢条斯理地又说上了:“其实还挺喜欢这里。”

“？”洛织不明所以。

“这里生活节奏缓慢，方式简单，人与人之间没那么多勾心斗角，彼此扶持，彼此照应，真羡慕。”

洛织愣了一下，活那么大，第一次听人把「落后」说成褒义。

“啧，那是你没见过乡下的勾心斗角……”他把脸别过去，小声碎碎。

钱三一清楚地听到了，把胳膊收回被窝，侧了半个身，靠过来一点，黑暗里，他看他的目光变得炽烈起来，连同呼出的气息也越发灼热。

“好啊，那我们换换，我倒是想知道，农村有多勾心斗角。”

洛织往床沿边挪过去一些，背对他，闷哼一声:“你怎么变了？”

“嗯？”

他确实变了，好像不再是两人第一次碰面时的互掐。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兀自琢磨起来:“好像来这里以后？”

“哈！”背后的笑声爽朗又清脆，“大概是被你传染了。”

洛织身子一怔。

“你不也来了后变得开朗了么，和在那边判若两人哦。”不知为何，一想到他和故友聊天聊到忘我，这心里就不好受。

“这里是我家。”洛织义正辞严道:“谁不会对自己家乡抱有热情……”

“我。”

“……”

接下来，钱三一又像是换回那个最初认识的高冷样，从鼻腔间狠地发出一声叹息，盯着那天花板，也不说话了。

城市的勾心斗角他早经见怪不怪了，都麻木了，他讨厌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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