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内宫人噤若寒蝉,门虚掩着,里面荡出苦涩难闻的药味与难掩的咳嗽声,里面阴暗潮湿得让人寒毛倒立,朱漆涂金雕花柱子在暗处闪了几瞬短暂的华光。
里面没有开一扇琉璃彩窗,还是冬日里蒙寒气的棉帘也没撤下来,生生挡住了春三月的暖阳温光。
一只白皙修长的胳膊搭在主榻榻边,微弱的烛光落在什么,似乎也暖不起来。
亓傅纶推开门,一个人走进这暗无天日的房子里,只听见主榻传来了低低的咳嗽,还有沙哑的声音:“太子。”
亓傅纶神情淡淡,跪地行礼道:“儿臣在,母后。”
苏皇后强撑着起来,眉目间是难掩贵气与刻薄,虽是憔悴病体却仍让人晓得这是不怒自威的百鸟之王。
苏皇后的宫里透不进阳光,青鸟衔玉灯盏里昼夜都燃着桦烛香,让人分不清外头白天黑夜。
“归峄又淹了。”苏皇后若有所指地轻叹。
如今归峄城刺史好死不死也是姓苏的,正是皇后母家一脉旁支庶幺子。
亓傅纶才五岁,大多时候还是需长者教导,故此刻没有开口,只是恭敬跪着。
苏皇后移目瞥了一眼,也不急着让人起来,自顾自地说道:“淹了好,百万难民如何安置你可有法子?”
“儿臣……”亓傅纶本早就有了动鸿德帝年间薛阁老的“缴商”“除贪”的法子,又着实怕苏皇后说她僭越,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儿臣愚钝,儿臣不知。”
苏皇后蹙眉靠着莲子心芯的靠枕上,半耷着眼睑叹了叹气。
苏皇后连说几个蠢字,虚虚让守床边的宫人端来了栀子甘草煎的饮子喝了几口才重新睁开眼看着亓傅纶。
“归峄那儿,不能根治或者丢在定北王手里就犹似大玠正统的肉中刺,你是以后大玠唯一的皇嗣,必须要压制住朝臣与百姓……咳!”
苏皇后咳嗽起来,宫人捧去痰盂,吐了一摊混着血块的血。
亓傅纶闻着血腥气有些担心,正欲起身上前却被呵住。
“跪下!不知礼数的东西,本宫让你起来了吗?”
亓傅纶的膝盖又跪了下去,低着头挺直腰板,没有再去看苏皇后,等着宫人脚步声散,等着香脂盖了血腥味,等着苏皇后开口说话才抬头。
“定北王……就是个孽种,你记住,西五城千万不能落到他手里,若内阁出了上等的赈灾法子你就跟你父皇说用。”苏皇后有气无力地絮絮叨叨说着。
亓傅纶只是跪着,那双眼睛看着拿榻上金雕的彩凤,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末了苏皇后也没有再说什么,挥手让众人都退下了。
亓傅纶起身的时候膝盖一软险些跌了下去,撑着地踉踉跄跄起来走了出去。
天已经黑了啊。
寒恻的月光落在清漆的地砖上,宫人替了长廊残蜡,腐草早萤点点淡绿浮动,与遥遥他处的念云楼漫了出来。
亓傅纶回头,身后是死寂而了无生气的凤仪宫,与素雅轻奢的念云楼一比像是凤冠霞帔的华美骷髅,连同着里面的人也在记忆里失了血肉,只留了可怖的刀俎除骨的错觉。
远远的,一道昏黄烛火摇摇晃晃地荡了过来,苏皇后接进宫养的亲侄女苏花鸯来寻人了,藕粉色的夏衣沾染了薄汗,一蹦一跳往亓傅纶那儿跑。
“皇后姑姑又欺负你了吗?”小肉手扒拉着亓傅纶,那双杏眼圆睁看着人,“没事的太子姐姐,有花鸯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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