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梅很喜欢草原上下雪的时候。
一片片晶莹落下,转眼就化了,转瞬即逝,不留一丝痕迹,宇文梅也不禁感到惋惜。
她爹宇文第是鲜卑的将军,常年在外征战,近几年更是出征频繁。
她平日都与娘待在一起,娘是大篱送来和亲的公主,她不曾知道娘叫什么名,只知道娘姓陆,大篱国君的姓氏。
娘喜欢给她讲一些孔孟之道,她茫茫然,一知半解罢了。
最让宇文梅引以为傲的是——她娘长得好看!
陆氏肤白若雪,丹凤眼,罥烟眉,墨发,朱唇,鲜卑的女子都自叹不如。
宇文梅也不差,一双鹿眼闪着光,同族的小女孩夸她是星星,是从天上来的。
说到从天上来,宇文梅觉得,娘才是从天上来的神仙。
——陆氏学过医,偶尔给族里人治病,加上她温柔爱笑,族里人都愿意和她亲近。
族里一个大姐姐常和宇文梅说,她娘看人,总是有一种向往的眼神,却又略带笑意,或甜,或苦,她看不出来。
当然,宇文梅明白,家里,有时看到娘坐在床榻上,眼里噙着泪水,却又笑着,朝她张开双臂,轻声道:“书瑶,过来。”
娘喜欢叫她书瑶。
娘说,书瑶是她的字,在大篱,喊人是要喊字的。一般只有男孩子才有字,娘说她独一无二,也要有字。
所以,她叫宇文梅,又叫宇文书瑶。
每每想到这,宇文梅都觉得自己好厉害,要不是不能乱跑,她要一定告诉所有人!
宇文梅没去过大篱。
她知道,娘想回大篱。
她知道,大篱才是娘真正的家。
她知道,大篱有娘的家人。
她想让娘回去,让娘开心。
可是……她不想娘走,她想和娘在一起。
陆氏会抱住宇文梅,在她耳边喃喃着:“我想回家,回家啊……”
“娘!你为什么要回家?”
“因为那里是我的家,我想回家看看了……”
“那书瑶呢?”
“书瑶啊……书瑶和我一起走,回家去看看。”
陆氏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只有靠近才能闻到,所以,宇文梅喜欢让陆氏抱。
这种香味,爹身上没有,宇文梅从来不喜欢让爹抱。
宇文梅很幸福。
她认为她值得,值得有最好的爹和最好的娘,这是好多人都求不来的,可是却她有了。
宇文梅生为将军之女,放过牛羊,洗过衣裳,陆氏并不阻拦,认为爱干活是件好事,宇文将军也不会太过干涉,最多只是责怪她把衣服弄脏了,其它也不甚在意。
那天,有人从边疆带来了急报,说是宇文将军的军队败了,被大篱的士兵们杀了个片甲不留,无人生还。
陆氏差点晕死过去,勉强稳住身形,进屋收拾东西。
“娘。”宇文梅小心问道,“你在干什么?”
陆氏蹲下来,抚摸着宇文梅的肩膀:“你也去整理一下,我们回大篱,好不好?”
宇文梅不解,只得点头:“好……”
等她们坐上了族里人送来的马车,陆氏才缓缓开口:“书瑶,你以后和娘姓,好不好?”
宇文梅抬头,对上了陆氏泪潸潸的双眼:“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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