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江太后已是古稀之年，经过这桩谋反之事，权势亲人尽数离去，她的身体愈发虚弱，只走了几步便喘起了粗气。

近身伺候的骁山王妃忙将她扶上了床榻，放了几床丝被在后面让她靠了上去。

规整一番后，骁山王妃才坐到了床边的塌上，轻声道：“母后，儿臣有句话思来想去还是想说。”

“说吧。”江太后半闭着眼睛应道。

骁山王妃叹口气道：“您这身子骨实在需要静养，可否禀明陛下取消了寿宴。”

江太后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得儿，你这样聪明，难道还看不出那位的用意吗？哀家现在就是个空壳子，哪还有资格同他提条件。”

“儿臣明白，可您现在……”

“无妨，随他折腾吧，哀家这把老骨头左右也折腾不了多久了。……只是”江太后拉起了骁山王妃的手，接着道：“苦了你了。……哀家当时呀就是欣赏你的通透、果断，想着老三那顽劣的性子，若能有你这样的人在身边提点，也能收敛些，便做主将你从秀女中要了出来给了老三，可谁想，不争气终究是不争气。”

骁山王妃悄悄抽出了手，江太后却并未察觉，依旧滔滔不绝地说着，“你说，这榆儿和栎儿都是从哀家肚子里爬出来的，怎么就相差这么多呢。我得榆儿啊，倘若他还活着，哀家又何至于受这份委屈，都是那个盈妃，都是她，是她蛊了哀家的榆儿……”

“母后您可不能伤情，”骁山王妃淡淡地劝慰道，“您就算恨盈妃，但泓琰可是您实打实的亲孙儿，泓瑾福薄，泓珏和泓琅又不问政事，如今看来，倒只是泓琰有几分元武帝当年的气魄。”

年迈的江太后忽地坐直了身子，眼里的混沌也慢慢散去，她看了看骁山王妃，不由地笑了，道：“你还真是能说到哀家的心坎上，……没错，无论如何，泓琰都是哀家的亲孙儿，如今芷月又怀着他的骨肉，哀家这场仗还没输。”

“母后是有何打算？”

“打算总要慢慢来，可眼下最要紧的是不能再让老五有别的孩子。”

年迈的江太后部署一番后便昏沉沉地睡去了，骁山王妃轻轻退出了房间。

正是午后，门外阳光刚刚好，骁山王妃抬头看了看耀眼的太阳，凄泠地笑了一声，原本空洞的眼神忽地便被厌恶与愤恨填满。若能选择，哪个女子又愿意嫁给楚正栎那个荒淫无度的混蛋呢。

她爱过一个人，他出现的那天阳光也很耀眼，他俊朗飘逸，长身玉立，他帮她抢回了她的荷包，他站在她面前那一刻她觉得她的心亮了，可这抹亮却也成了她人生中最后一抹亮。

后来她被迫入宫成了待选秀女，却又被太后要走嫁入了骁山王府，然而婚后的某一天她终于知道那个亮了她心的人竟然就是承武帝，原来曾经她与他只有那么一步的距离。

再后来，她怀孕了，却被喝醉的骁山王一脚踹在了肚子上，她的孩子死了，她也从此再无法生育……

她恨极了江太后，可为了自己能在这人吃人的邺阳待下去又不得不讨好她，她的相公，骁山王，除了纳妾，收房等事外再不会和她多说一句旁的话，可为了体面她却仍在人前夸赞他。

她每日都戴着不同的面具生活，戴久了，竟都忘了自己本来长什么样子。

青梅迎了上来扶住她。问道：“王妃，事可成了？”

“告诉皇后娘娘，静待佳音吧。”

“那，靖禹王妃？……”

“老五不会让她有事，若真出事……”骁山王妃自嘲地冷笑一声，道：“那我们就都等着给她陪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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