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是哪一次呢,是幼时我随伯父去府上送礼拜见,是十岁那年七夕灯会我与她争最后一个花灯,还是十四岁时,我与她比试花枪,输得一塌糊涂,颜面尽失。
哪次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她记得的。
那日,我与她聊了许久,她对我说,其实她已心有所属,是一定要嫁给他的。
我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只对她祝福了翻,即使我曾暗暗想过那人会不会是我,可从骨子里就自卑的我,在这个想法出来的一瞬便压了下去。
事实证明,我确实是该压下去的。
她出嫁那日,满城红绸,奢华无比,锣鼓开道,鞭炮声震了整个京城。
只是,这些却不是为她一人。
她的喜轿跟在容家轿子的后面,显然是低她一等。那个事事都要争第一,要最好的小丫头,竟然接受了做他人妾室。
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那么高贵的一个人,究竟是有多爱那个男人,顶着万家的打骂,满城的流言放着正妻的位子不做,要来给他做妾。
她喜宴上的菜做的难吃极了,又苦又涩还呛人。
从那之后,我们就再没见过了。
先帝驾崩后,三皇子龙凌天登基为帝,容氏女为大梁皇后,她为大梁贵妃。
听起来,好像……还不错。至少没人敢给她脸色看,锦衣玉食,也能与她爱的人厮守。总比跟我这个庶子要强得多。
她封贵妃不久后,我便被安排娶了赵家女儿。她乖巧懂事,温和善良,待我很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直至万家起兵谋反那日。我被外头的惊慌声吵醒,披了件长衫出门问发生何事。
他们说,万家反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周围的慌乱声渐渐听不见了,我只听见了那个廊下的少女说:
万琳琅:“我们见过的。”
我跌跌撞撞的去了伯父府上求他救救万贵妃。他却只是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说。
我渐渐冷静下来,狼狈的跌坐在地上。
我如何能救她,我根本救不了她。
我能做的就是,在宫外等着她赐死的消息,而后偷偷替她上些香,烧些纸钱,哭一哭罢了。
万家军被镇压,恭亲王带着剩下的兵马逃往契丹。
而万贵妃,早在万家攻入宫内时就已自缢而亡。
是啊,我怎么忘了,她是骄傲的万琳琅。她可以屈尊降贵为妾,可她绝不会失了尊严,更不会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等着她的夫君下令。就像那年宫宴她不接受万宪光将她嫁给七皇子。
她从来都是她,不为权贵,不图安生,没有被世俗磨了棱角,像刺破夜空的烟花,绚丽的让人移不开眼。
她的骄傲,她的跋扈,她的洒脱,她恣意灿烂的时光与我这么些年的念一起终结在了元泰十九年。
我曾想从宫内求来她的衣物来做个衣冠冢。
可是,以什么身份呢。
我没有身份。
关于她的东西,我只有那一把差点划破我喉咙的红穗花枪,这些年一直存放在我书房的架上。
我将它拿起,擦拭了几下,一不留神枪尖划破了手指,带了些血迹出来染了绢布的一角。犹豫了一下,我还是将枪上的血擦干净了。
万琳琅就是万琳琅。
来的干干净净,走时,也得干干净净。
世上再无万琳琅了,她来得盛大热闹,走得悄无声息。
琳琅、琳琅,本该美玉无暇。
可这辈子她信的,以她为棋子,她爱的,以她为掣肘。争名夺誉,费尽心机,到最后落了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白绫一收,这宫中曾属于她的风光无限的传奇,也终以悲歌收场,再无遗音。
忽然就回到了那个午后在她枪下的我。
我咬牙哼唧唧的爬起,掸了掸身上的尘。虽心有不甘,但我已经接连几次都摆在这小丫头手里,确实技不如人,只得抱拳认输道:
纳兰:“技不如人,在下甘拜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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