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想这太学里最年长的一批学生也都已得冠及笄,本应离开太学考取功名或行路山水,李缪清偏偏不愿离开,特此请求了潘辞,做了潘辞身侧的年长书童,是整个太学里的例外。
虽说是书童,但平日里若先生不在,便由她教导年幼的学生写字念书,做些难度不大的教书工作。
大多数时间里潘辞都在书屋中,做些古书校对,不再如从前般日日给学生讲书。李缪清若是见他在书屋,自己也搬块草垫过来置在潘辞桌案的旁侧,替他理书,向他请教。
潘辞的衣服虽素雅,但也因时间的缘故略略泛黄。算来他比李缪清大上十三岁,看起来也比她沉稳不少。
“先生,可要我端些温糖水来?”
“嗯,好。”他垂眸,那双如水的眸子缓慢转动,目光停在手中的书上。
糖水温暖,潘辞撩起袖子用瓷勺勺起糖水,放在唇齿间细细饮下。一声细响,他应声而望,那支银簪不偏不倚落在他脚边。他缓缓俯下身,拾起那支梅花簪,想替她别在发间。
“先生,”李缪清跪坐在一侧不为所动,微微昂起头,眼神一直瞥向窗外,待潘辞松开手,她才回过神来,“多谢先生。”
“你喜腊梅?”他问。
李缪清点头。
“这寒梅确实贴合你,独坐雪中,凌寒不败。似静,又不单调。”他颇具意味道。
她问:“那先生可喜腊梅?”
潘辞只是勾了勾唇角,笑容似一潭温润的清泉,“于世间万物,不甚喜,不甚厌。不如说,是只愿化雀栖于云间,无所拘束。”他伸手蘸墨。
烛火飘摇不定,像她此刻心事重重。月影灼灼,将她的轮廓细细勾勒。不知此刻,是否有人同她一齐望月。
叶篱坐在沙丘上,手里掰着那根草,掰拾了一阵有些不耐烦,又将草扔置一旁,把手垫在脑后躺了下来。
今夜的月亮,很圆,却不是中秋。
他那双本比女儿家还娇嫩的手,此刻覆上了薄茧,他伸手摩挲衣角那朵腊梅。初入军中,他被打得落花流水,被军中的老兵瞧不起。奈何他又倔强,死不服软,抓起长枪趁众人熟睡之时偷偷练习。好在他悟性高,这一年来也能跟上队里士兵的技术。
“怎的,不睡?”来者一身黑衣,腰带束得极紧,显露出他精湛的腰身。
“这一身武术若是不超出凡人,怎睡得着,”叶篱往来者的方向看了一眼,瞬间失色,“戚将军?”他从沙堆上连滚带爬地站起来。
戚衾是个久经沙场的男子,身形高大,眉目粗犷,一层薄薄的胡渣覆在面颊两侧。
“想超出常人,你确有独到之处,”戚衾指着他的长枪,“这种武器,于你而言,用多了反而不上手。”
叶篱伸手抚摸着自己手上的薄茧,眸中似有浩瀚星辰。那根长枪早已被磨损,枪身处处是刮痕。月悬长天,身前景是大漠孤烟。他与李缪清说的并非戏言,他是下定决心要比帝都的那群纨绔弟子做得出色的,哪怕是司沉衍。
在这之前,军中的老士兵将他打得落花流水,笑他是富家子弟,不知何为吃苦,那小身板上硬是摔出了无数伤痕。想来如此努力,怕也是为了功名。
想到此处,戚衾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得闲去兵器部取把好些的剑,这枪……练熟了便无需必要了。”说罢,他背着手踱步走开。
戚衾这副面容比起叶篱还要沧桑些,常年戍边风沙扑面,经历了无数的战争,也促使他坐上这最高位。他说的没错,叶篱身形不如他人高大,使起枪来也缺些灵活。用剑,定能将他的能力发挥到极致。
黑夜尽头,军帐里,他去掉身上粗劣的衣衫,放下束起的头发,青丝散落在他的肩头。天尽头还有一轮未沉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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