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台上的烛火跳跃几下,被从长窗灌入的凉风,忽地扑灭。
只袅袅升起一缕轻烟,仿佛最无奈的一声叹息,幽幽化作山庄里一抹凄微的苍凉。
一夜无眠。
顾声声知道自己看上去像是疯了。
反复践踏自己的底线,看看自己究竟能够容忍到哪一步,究竟是个多么肮脏龌龊的人。
她不知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她不知晓“细水长流”“木强则折”“风水轮流转”。
她不知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她只知晓——她八岁便误诊帝王身,致使同僚尽数殉葬。
她只知晓——她九岁便欺师灭祖,叛出师门,冤枉掌门,误信他人十余载。
她只知晓——她行医济世多年,因她的高高在上的规矩,千里迢迢赶来却病死在济世堂门口的病人,十指难算。
她只知晓——她一纸信耽误司昱巧,又一纸信迫害周逸。
忠过一君。
君死却要她的同僚陪葬。
信过一师。
师之所行却皆悖其言论。
爱过一人。
所爱之人却以其表乱她心,以其里谋她命。
命运在很多时候,都会给人们一个选择的机会。
一步之差,往往就会改变很多事情。
顾声声第一次目睹杀人,是在断头台上。
她被人死死地拖拽着,不断地嘶吼着哀求着。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众数无辜之人在泛着森白明晃晃的刀刃下,溅上鲜红。
她翘首,望向那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倒在血泊之中。
变得凄凉可怖。
一张张恐惧的脸庞,一双双瞪大的瞳孔, 一具具失去生命的驱体。
仿佛过去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间,她无力地跪倒在地。
从帝王受伤,到她查明那是毒蛊,足足耗费一整年的时间。
帝王中蛊十二年,从蛊未动到深入骨髓,药石无医。
她来时,明明已是蛊毒症状最外显之时,却没能立刻察觉。
可偏偏造物弄人。
只有她活了下来。
所有的无辜者一个皆一个逝去,独独她这个有罪之人,苟延残喘地活到了现在。
她天真地以为活着就能弥补自己的过错,却不曾想,她活着……只是会牵连更多的无辜之人罢了。
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她尝试赎罪。
她躲避昆仑墟的追寻,倾尽所有教司昱巧医术,开设济世堂立规矩治百病,扬医仙之名,伴巧巧出嫁……
直到她遇到姜宸。
他一声声地告诉她,他喜欢她。
哪怕飞蛾扑火,也无所畏惧的喜欢。
可姜宸竟不怕所谓焚身之痛,义无反顾地扑了过来。
那样炽烈的爱意,甚至掩盖了她火焰本身的炽烈。
让她在那瞬间,以为自己不再是个躲躲藏藏苟活于世的逃犯,而是能在明晃晃的日光下,平坦开阔的大道上,可以昂首挺胸大步前行的人。
刹时。
顾声声以为自己是可以被命运眷顾的。
他将自己放的那样卑微渺小,衬出她的高洁尊贵。
姜宸给予她最美好的错觉。
错觉的魅力在于它能带给人们短暂的安慰,却又在关键时刻背叛。
让顾声声陷入更深的困境。
可便是这样一只飞蛾,将她的烛芯扑到了灯油中,溺在陈年旧忆里,直到闷死。
她在想。
是飞蛾先死,还是烛火先灭。
彼时晨曦。
庭院楼台格外寂静。
天光疏疏落落。
雨线漫漫如纷白的蚕丝,将这渺渺无极的空远的天与地,就这样逶迤在一起,再难隔离。
顾声声扶着周沿,缓缓走过悠长曲折的回廊。
雨滴打在重重垂檐上。
参错夹杂间。
顾声声抬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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