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声声初见司昱巧那年,是人族先皇崩逝的那年。
丧钟在她的面前敲响。
帝干丧葬,新皇登基。
新帝一即位,即下令要所有为先皇诊病的医官陪葬。
顾声声曾因误诊延误了先皇的病情,是最应陪葬之人,可因她是昆仑墟之人,反而无人敢动她。
却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僚,一个接一个地被送上了断头台。
垂髫之年见了世间最残酷之刑法,先皇之死也彻底成了顾声声心中不可言及之事。
因她之过,害他人之命,她自己反倒安然无恙,这算什么说法?
受门派调令,顾声声回到昆仑墟,却看见清玄蛊罐中那只母蛊,于是陷入了深深的怀疑——对昆仑墟、对仙道、对她自己。
医官陪葬尚且如此,更何况还有妃嫔、奴隶……
“天子杀殉,众者数百,寡者数十。”
悲痛的哀哭声在红墙宫苑内蔓延开。
除了对先皇的哀悼,在繁琐礼仪之外,在或真或假的悲声中,更多的人抱着更为浓烈的担忧和恐惧。
他们没有选择。
帝王之死。
死的并非他一人,还有成百上千无辜的殉葬者,还有死于乱世纷乱中帝位更迭争败的人。
他们将强大和权势彰显在人的生命之上,以此来填充“拥有”的满足和对“死亡”的恐惧。
先皇一死,兵将败如山倒,命数短了岂止数载。
所以,清玄之言,皆是骗她的吗?
自那事毕。
顾声声便离了昆仑墟。
先去京城祭拜了逝去的同僚,向他们的家人赔罪道歉。
“你说是因你误诊?小丫头,医术不精就不要借权势上位,你担得起后果,我们寻常人家可担不起!”
“好了,你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可别说笑了,你这个年纪怎么可能入宫做官呢?可笑可笑啊。”
“是你害的我哥?扫把星!那你还敢来我家!赶紧滚!”
“你小小丫头心肠竟然如此歹毒,你不得好死我告诉你!”
“夫人说了,小姐您啊是昆仑墟之人,理应敬着呢!我们怎么还敢劳烦您,亲自登门赔罪呢!”
明灿的日色顺着黑色的瓦片倾洒而下,在顾声声半张面上,铺出一层浅灰的暗影。
悲痛与心颤,光明与阴暗的分割,好似天与地的相隔,却又在无尽处重合。
分明而模糊。
顾声声只是觉得,心底有一种无可言喻的阴冷在慢慢地滋生。
那种凄微的寒意从身体的深处开始蔓延,随着血脉的流动,一点一点渗透开去。
“哦,你说他们啊,哎……也没个亲戚。夫妻俩一块殉葬死了,单留个孩子无依无靠,好在邻里间相互照料着,吃着百家饭还能过活。”
顾声声凝神片刻。
她只是看着那婆婆怀中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女娃娃,正眼神凌厉地看着她。
这便是司昱巧。
顾声声对着司昱巧的视线静静回望:“婆婆,可否借纸笔一用?我想给她留一封信。”
等她能看懂了,或许会愿意去找她。
当是学门手艺求生也好。
当是济世救人性命也罢。
又或者当做传承她司家的衣钵也可。
总而言之。
她不能弥补她父母的,只能尽所能地去弥补她。
为避风头,顾声声在郊野山林隐居了八年,在这八年里她一直在等司昱巧。
也终是等到了她。
司昱巧抬起明亮的眼眸:“说好的,你要教我。”
“司昱巧。”顾声声温柔颔首,微微抬起脸。
彼时,司昱巧身着破布衣裳,宽大的袖子上已经打过许多次补丁,暗紫色灰蓝色脏绿色,多种颜色混在一起,布料像是在向世人述说着它的历程和故事。
顾声声沉沉道:“你不问你父母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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