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爷少一条右臂,人很瘦,一般的孩子看到这样骨肉嶙峋鸡皮鹤发的人都会很害怕吧,可是我看到他对那骡子骂的很凶,手上的鞭子举得那样高,一鞭一鞭的挥下去,只听啪啪作响,却始终没有一鞭子落在那骡子身上。就觉得这人大概只是面上凶恶,内心却实在温暖又善良吧。而且当时我对人生是有些厌倦的,长时间的缠绵病榻,病好了也像个木头人一样听人摆布,气若游丝。我的身子便好似天地之间的一丝残线,随时都会被一双无形的巨手轻轻掐断,既如此,这线断在哪里,断在谁手上,又有什么区别?便有些听之任之。三爷爷家的院子很是破旧,竹篱的大门虚掩着,估计人不在家时也无须上锁,毕竟外面看起来就这般残破了,里面更是可以想见的家徒四壁吧?老旧的院墙只有一个西厢房,进去就是正房,说是正房,一进门便是左右对称的两处灶台,通两边的大炕。火炕与灶台之间用泥坯垒成一堵薄薄的墙,便隔成卧房。如果火炕中间剩余的部分勉强可以叫做厅的话,这厅里唯一能看的大概便是靠着北墙的一张八仙桌了。八仙桌上沉灰之下摆满了瓶瓶罐罐的积年。破家值万贯难道指的就是这些吗?三爷爷一进门便喊大红小燕过来拿好吃的。我好奇一只左手的三爷爷能有什么好吃的拿出来呢?却看三爷爷从车上的褡裢里拿出一把饴糖和一包油纸包裹着的点心,给跑过来的两个小姑娘。她们比我略高,穿的虽然都很破,但是衣裳却很整洁。三爷爷吩咐大红去新昌坊等着这小娘子的家人,我请小娘子喝茶。小燕,别在这看了,快去烧水。被唤作小燕的小姑娘羞涩的一笑,也不说话就去灶台边上烧水去了。三爷爷请我到炕上坐,我学着他的样子,盘腿坐在炕上,小燕一边烧水一边放了一个炕桌在炕上,我还诧异如此家徒四壁的人家生活如此窘迫了,怎么还有喝茶的穷讲究呢?却见小燕当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套茶具,须臾小燕水也烧好了,三爷爷用滚烫的水把茶具都烫了一遍,拿过一个用竹筒做的茶叶罐,用手轻轻抖了一下竹筒,一小搓茶叶便落入茶壶中,再倒上滚烫的水,片刻之后把茶水倒入茶杯之中,直接把那杯茶泼地上,又倒了第二杯茶,这杯茶也是不喝的,直接倒回了茶壶,又过了片刻,方才倒了一杯茶,盖好了茶盖,往我面前一推,‘喝杯热茶,暖暖身子,没有什么事儿是一杯热茶不能释怀的。’那茶委实不是什么好茶,茶碗里有许多的茶末,我把茶末撇到一边,啜了一小口。别说,那茶入口微苦,却口齿生香回甘生津,比之我喝的茶丝毫不逊色。三爷爷问我饿了吧?我说有点儿,他便让小燕儿给我拿几块桃酥,还说她别舍不得,回头他再给她买。小燕儿说爷爷,我才没有不舍得,我是见这小娘子面色困倦,想是累了。我直接自报家门说我是李凌,凌云壮志的凌,你是哪个燕阿?她说我是小燕子的燕。我说燕儿真是一个玲珑剔透的小娘子,谢谢你!她说那你是凌儿大娘子,我是燕儿小娘子,你等我一下。燕儿欢快的跑向了隔间,原来东炕里面又隔出一间作为姑娘的闺阁,她献宝一样捧着一条大红的袄子,说给我盖着。我吃了桃酥,淑了口,盖着燕儿的新袄子,便睡了过去。许是小燕儿把炕烧的特别暖,许是三爷爷沏的茶特别的香,又许是燕儿的新袄子过了她的手,又一股淡淡的奶香气,那一觉我睡的特别的香,特别的沉。娘亲找到我的时候我还在沉睡,她见我难得睡得如此安稳,怕吵醒我,把我连同袄子一起抱上马车。第二日我在府里醒过来的的时候便同母亲说人家好心给我新衣盖,我们怎么能顺带?急急的和锦娘婷儿包好了袄子来寻他们,路上我又让锦娘去九之斋买了些点心,在茶肆里买了些茶叶,看到燕儿之时并未见她又多不开心。后来跟她熟悉起来之后她说她家平时鲜有人来,那天我的到来让她们全家都很开心。虽然我娘亲拿走了她的新袄子让她有一点点难过,但三爷爷说我娘亲给她们留了银子,够买很多很多的新袄子。我笑说小燕子的袄子我不会顺走的,后来我便带着锦娘和婷儿时常去他们家玩儿,许是小燕子活泼好动的性子特别和我眼缘儿,我们关系特别好。而且我们都是小孩子,没什么拘束,春天一到,她便带着我们满山跑,我最弱,跑不那么快,她们三个也不催促,只在前面等着我。白白的槐树花开的那叫一个盛,天地之间似乎除了它便没有别的花没有别的香了。锦娘会打下来一些晒干,做果子,而三爷爷他们家就直接用它来包包子,似乎一整个春天都包进了包子里,吃进了肚子里。初夏田埂上红彤彤的酸枣子,摘一把下来放到嘴里,酸酸甜甜的特别开胃。还有那一挤就爆浆的紫黑色的桑葚子,吃的人满嘴满手都是桑葚色。那段时间夜里睡的特别好,胃口也开始变好,吃饭也开始大碗大碗的吃,身子越来越好,咳疾竟然慢慢的出现了好转的迹象,父母就默许我跟她们一直交往着。你会不会觉得我说这些琐事很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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