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丑时刚过。
一身黑衣的柴北恒自后窗跃下,朝后山竹林奔去。黑色轻靴游移,身如鬼魅幻影,踏雪无痕。
竹林深处,昏暗寂静,唯有地上白雪反射浅浅光影,堪可视物。寒风呼啸中,竹枝白雪簌簌落下,那抹站在竹下的人影,顿生华发。
柴北恒缓缓走进,拉下脸上黑色面巾,一双星亮水眸浅浅悲伤。默了片刻,对着着前面那始终不肯转过身来的人,喊了声,“舅舅。”
前面那人听罢,身形一颤,终是缓缓转过头来。昏暗沉寂光影里,清正刚直的脸、古井无波的眼,黎明渊。
黎明渊看着眼前的柴北恒,眼中丝丝波澜,却是冰冷地道,“王爷何必找人约下官出来,下官出身低贱,不配当王爷的舅舅。”
在他冰冷刺骨的目光中,柴北恒心中一痛。京中只知已故成王妃是成王在外行军时所救的平民女子,却无人知道成王妃出身大耀以西,成洲大族崔氏。
二十七前,崔氏家主崔筠宠妾灭妻,逼死了正室闵氏。闵氏一死,留下一双子女,十岁的崔瑾和十三岁的崔琰在高门大院阴私诡谲中战战兢兢、相依为命。崔琰身为崔氏长子嫡孙,学业繁重,无法时时护佑崔瑾,就这样,上元灯会,一场阴谋陷害,十岁的崔瑾失踪。
崔琰闻讯痛苦自责,觉的是自己辜负了母亲离世的嘱托,没有照顾好妹妹。更恨父亲薄情寡义,逼死了母亲。从此,舍弃了崔氏长子嫡孙的身份,与崔筠断绝血脉亲情,脱离了成洲崔氏,踏上了寻找崔瑾的路途。
而苦寻了十七年,还未说完这十七年的想念离别,匆匆一面,成王妃便撒手人寰。十七年,崔琰跋山涉水、喝风饮雪,几乎走遍了大耀每一个角落,而立之年便华发早生。到头来,只余一座荒芜的坟头。从此这世间,也再无了崔琰。
若不是去年沧江一役,父王对她最后的交代中提到,她也不知道这世界上她还有亲人。母妃是因为哥哥的死,饱受打击,才英年而逝的,她想不明白,她是他唯一的亲人,为什么他要与成王府断绝联系,而见了她还如此冰冷。
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柴北恒笑了笑,只是那笑,孤寂凄凉,比哭还难看,“舅舅不愿意认孩儿,孩儿不敢强求,只要知道舅舅过得好,孩儿就放心了……”说着,目光希冀地看向黎明渊,却终是在他毫无波澜的目光中沉了心,“孩儿,告退。”说罢,转身离去。
竹林中,又恢复了寂静。黎明渊平静冰冷的面色终于一寸寸崩塌,一滴混浊的泪划过被岁月刻上痕迹的脸颊。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跪在黎明渊身后,“大爷,您回去吧!家主身体越发不行了。”
“呵!”黎明渊冷笑一声,“他怎样与我何干?他不是还有儿子吗?”
那黑影听罢,低下了头,“这么多年,家主日日夜夜都活在悔恨痛苦之中。您是长子嫡孙,二爷为人平庸且心胸狭隘,不堪为崔氏之主啊!若是崔氏交到他的手中,那咱们这么多年的基业全完了!”
“悔恨,痛苦?他就是死一万次也换不回我娘和妹妹的性命!”
“少爷!”黑影言辞恳切,“现在朝中云波诡谲,成王府处境堪忧。而您只有把崔氏握在了手中,才有能力护住他不是吗?”
黎明渊冷凛的目光一闪,默了片刻,道,“我会回去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黑影听罢,有些克制不住激动,声音隐隐颤抖,“谢少爷!”
柴北恒心情低落地出了竹林,准备回九觞院,却在经过一处院子时,目光一凛。
院门大开的庭院中,有一道身影直直地跪在雪地里。尽管瑟瑟发抖,却还是努力维持着身形不肯倒下。全身白雪覆盖,但柴北恒还是认出了这是谁,季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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