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月室居已是正午时分。秋娘等人见我良久不回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见我回来都是松了一口气,说是嫡福晋传下了懿旨。噶尔丹前线传来捷报,圣上与四爷已在返京途中,不日便将抵达,四爷回京后新晋格格便可开始侍寝,特特嘱咐了要好生准备着。我听了更是心烦意乱,午膳也没什么胃口,胡乱用了几口七宝粥便独自走到庭院里散心。
庭院里的天竺茉莉开得异常繁盛,在澹澹如水的日光下如点点的碎银,香气甜腻缠绵。我无心赏花,遥望着阿哥府之外层峦叠嶂的远山,心事重重。
大清开国以来女子吟诗作对屡见不鲜,沈家家风开明,爹爹自小教我读书习文。偶然有一两阙我的词流露出去,颇受赞誉。只是我从未料到秀女大选那日圣上竟金口称赞我的词‘间有天姿秀发,性灵钟慧,出言吐句,有奇男子之所不如,’又道‘才色冠一时’。圣上虽是过誉,但可以肯定的是,我已树敌不少,从龚氏的态度便可一窥众人的不满。只是龚氏骄躁,才会明目张胆地出言不逊。那厢年福晋对我的态度也一直暧昧不明,似乎想拉拢我成为她的羽翼又保留了一定的态度,为我严惩龚格格出气又出言打压。她那样刁滑,龚格格出手分明是有悖规矩,年福晋却把责罚她的理由说成是龚氏得罪我。来日为防我头一个侍寝受宠,总会有人铤而走险在背后暗算,今日明刀明枪尚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暗箭便真是防不胜防。若真有那一日,恐怕我的下场比龚氏还要凄惨!一想到此,我仍是心有余悸。
不过从我入选的那一日我便知道我不会一生沉寂下去,在这寂寂深宅之中终老而死,顾影自怜,孤芳自赏。不能嫁得如意郎君‘恩爱两不疑’,我便要依靠四阿哥的力量为爹爹沉冤昭雪,为我的家族谋取更好的前途,要我的人生因为他也许稀薄也许厚重的宠爱而变得更有意义一些。古人云‘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所以我要一个最好的开场,不为任何人所妨害阻挠,一步一步踏入阿哥府这个血雨腥风之地。
我望着满地细碎凋落的茉莉,心中暗暗有了计较。
时近六月,吹过的风也是闷闷的,身上不由得漫起一层燥热,忽觉裸露在外的肌肤一凉,身旁多了一把雪绢团扇柔柔扇着。回头见绿珠站在我身后关心地说:“午间闷热,格格小心中暑。”我疲倦地笑一笑,说:“我觉得身子有点不爽快,叫小桂子去请太医来瞧瞧,必得是房阶青房太医才好。”绿珠慌忙叫红拂一同扶了我进去,又命小桂子去请太医不提。
房太医很快就到了。我身边只留红拂绿珠二人服侍,其他人一律候在外边。房太医搭了脉,又看了看我的面色,问道:“不知格格的病从何而起?”
我说:“我日前受了些惊吓,适才又着了暑热。这会子总觉得精神不济、头晕恶心。”
房太医谨慎道:“那便是了。格格本来身子弱些,一时有些病症实乃正常现象,只需好生调养即可,切忌太过忧心。”
我强撑着笑道:“我自小多病,难免多心些,叫房太医见笑了。”房太医垂下眼帘不敢看我,我微微红了眼圈,叹道:“当日凝香室结成蕉园诗社,曾与诸位姐妹约定春日同于红雨轩饮海棠酿,夏日赴城南尺五庄采莲子,秋日登寓园绿净山房吃菊花糕,冬日临净业湖观雪。如今我却独被选进这见不得人的去处......贞观哥哥,我很想念亚清,请务必替我向她问安。”千言万语也只能了结于此而已。
房太医显然是没料到我会说起这些往事,立刻跪下,诚恳说:“微臣必不负格格所托。”他的声音低下去,亦是欷歔道:“内人时常念起格格。还嘱咐微臣侍奉格格必要矢忠不二,道是‘侯门一入深如海’,若格格身边没有忠心可靠的太医便如盲人行走在悬崖峭壁之侧,时时有粉身碎骨之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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