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细的颈子,轻轻松松就可以折断。
沉若悠然的恍惚想着,一张端丽犹若天人的面孔上温柔的笑意越发温润,然后无声叹息,于怨毒的同时,把怀里小小的少女更加搂紧——她那么暖和,是他于帝国的宫殿里,唯一的温暖。
于沉若十九岁那一年,因为母亲早死,与他一并被皇后抚养长大的他的二弟沉蓝,从沉国千里迢迢而来,带来了一个凶耗——他向来病弱的母亲,终于陷入了一场被御医判定,不可能痊愈的绝症。
他的弟弟,那个小他一岁的孩子匍匐在大越宫殿冰冷的宫殿上,哀求皇帝放沉若离开,自己愿意代替沉若成为质子。
玉座上的那个男人笑吟吟的看着这一切,最后才轻轻笑道:“你不过是个宫女的儿子,莫非还真的以为有做质子的资格吗?”说罢,便拂袖而去。
只因他国弱力穷,就要受这样的侮辱。
似乎感觉到了以沉若为中心,散发而出的阴郁气息。坐在他身畔的那个什么都看不到的少女握紧了他的袖子,沉若无声的挣开,慢慢走上前,把还匍匐于地,自己从小疼爱的弟弟拉起来,仔仔细细的拍掉了身上的灰,牵着他,向殿外而去。
他的祖国风雨飘摇,他于这敌国的宫廷之中,所拥有的,只有手里牵着,和他血脉相连的弟弟,以及此身而已。
他身后锦绣细细弱弱的声音传来,沉若没有回头。
然后唤他名字的声音渐渐大了,忽而又小去,最后于风中一线,断弦抛远。
在这次事件的三天后,沉若才又见到锦绣。
那天他和沉蓝从沉国使节那里回来,已是深夜,刚一推门,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纤弱少女。
在看到锦绣的一瞬间,沉若以为她哭了,仔细看去,不过是夜露拂上她的眼睫,便有细密的水珠滚落。
让弟弟离开,他沉默着走上前,那个少女仰着头,那双明明什么都看不到的眼睛,安静的凝视他,然后伸手,象小时候一样要他抱。
从未改变过的,那么温暖而柔软的身体。
她似乎变轻了?沉若恍惚的想,与小时候经常被她扑倒的重量不同,现在的锦绣,轻得像是一掬会随着水沉去的莲花。不,是他已于漫长的时间中,慢慢长大。
小小的少女伏在他肩头,低低的问:“……阿若想要离开大越吗?”
沉若一时愣住:她这几日不是去闹别扭,等待他来哄她吗?怎么会忽然问出这样的话?
没有得到他的回应,少女就慢慢的向他伸出手,抚摸他的面庞。
她经常这样碰触他,比他本人还了解自己的变化,然后锦绣就用低低的,仿佛要哭出来一般的声音再次重复,哪,阿若,我可以帮你离开大越。
锦绣拿给他的,是数份签发妥当,于大越境内可通行畅通,并准予跨越国境,行商的行券,有了这个,他就可以顺利的离开大越。
大越的皇帝是当时枭雄,即便是那么被他宝爱的锦绣,想要拿到这么多份行券,也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原来,这几天,她是在准备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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