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夜半

胡氏的丧仪不算隆重。

次房老太爷虽已不在，但东府的老太爷与老太太还在，胡氏的年纪尚轻，便只办了七日。

丧礼期间，贺㺬㺬慢慢接受了再没有母亲呵护自己的事实。

她头上簪着一朵白花，静静地跪于灵前，有人来上香，她便磕头回礼。

哪怕见了六老爷贺近，也再不见当日的癫狂。

可她心中有结，即便贺近放下身段，主动关心她，她的态度仍旧疏离。

一家人之间，终究有了裂痕。

秋分一过，暑气渐消，夜间染上几分寒意。

闵氏仍与金氏协理丧礼诸事。

书院里的四太太楚氏也回来奔丧，但她不通俗事，便伴在老太太跟前伺候。

贺环环与贺珺珺日夜守在贺㺬㺬身边，南乔也与几个姑娘一同相伴。

她第一次真实的感受到生离死别，芜华便默许了她留在西府，直到丧礼结束。

下葬的前夕，会稽下了很大的雨。

雨声急切，滴落在窗沿，噼里啪啦直响。

浅眠的南乔听着雨声，辗转翻了两次身，睡意渐渐散去，身边的贺环环睡得很熟，她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榻。

路过旁边贺珺珺与贺㺬㺬同睡的床榻，南乔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绵长的呼吸声传到耳边。

她披着外衣来到外间，怕惊醒小榻上守夜的丫鬟，不敢开门出去，只推开离书桌不远的一扇窗。

夜色浓重，伸手几乎瞧不见五指，南乔望着窗外瓢泼的大雨，思绪一时放空。

雨水的潮湿，混合着泥土的腥气因开了窗，与屋内燃着的安神香混杂在一起。

六太太的丧仪安置在离贺㺬㺬院子不远的西堂，隐约可见那边灯火通明。

深夜之故，除了守灵人，大多都睡下了，敲敲打打的声音也消减许多，但僧道的超度念经声伴着雨声仍若隐若现。

一时起了风，又有些凉。

南乔拢了拢身上略显单薄的外衣，正欲关窗回去，身后响起轻悄的脚步声。

她回首看去。

是同样被雨声吵醒的贺㺬㺬。

她手里拿着一件披风，看到南乔在这，并不惊讶，反而将披风递到了她的面前。

“雨夜风凉，表姐披上吧！”

南乔从善如流地接过，“你怎么起了？睡不着吗？”

“我有点儿想母亲了。”

说这话时，贺㺬㺬脸上的神情不再木讷，多了几分害羞与怅然。

南乔没接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眼前这个年幼丧母的小姑娘。

这些天，安慰的话听了许多，贺㺬㺬反而更偏好于被倾听。

“自我记事起，便在母亲身边长大，我虽然不是她亲生的，可她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我。”

“七岁时，我分了自己的院子，不能再随时随地的黏着母亲，身边多了丫鬟的伺候，可母亲总是不放心的过来陪我，好多次，我半梦半醒地瞧见她，以为是做梦，依偎在她怀里撒娇，她笑着抚摸我的头，哄我入睡。”

“可以后，我再也见不到如此温柔的母亲了，也不会再有人这样纵容我撒娇了，母亲她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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