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少商（11） (2-1)

野外，土路之上，马蹄印纷乱交错。车队察觉不对，陡然调头，武婢迅速护卫中间马车准备离去。

　　原本蹲候在此的贼匪斥候，唿哨声响，几羽箭矢忽然飞射而出。拖拽马车的马匹遇箭身亡，马车骤然翻转。

　　程家领头的护卫反应最快，当即嘶声大喊：“布阵！护卫主家！”

　　近百数的程家府兵分做两半，一半团团围住桑氏等女眷的车辆，另一半挺刀向前，做迎战准备。不过须臾，两边短兵相接。

　　火光冲天，吐出滚滚浓黑烟气，将天空染成隐隐血腥的灰色，四周沟深林密，杀声震天，前方是程府的护卫和家将，奋力阻挡一波波涌上前来的贼匪们。

　　谢袅正慢悠悠地骑着马前行着。戴着顶风帽，肩膀上扛着一根竹棍，棍子上吊着一个酒葫芦正在晃晃悠悠。

　　“吁——”谢袅翻身下马，前方道路上有侧翻损毁的辎车，还有被人舍弃的行李，里面装着衣物、财物，珠宝箱也散落道边，光辉黯淡。她用竹棍在里面翻了翻，翻见好几箱书卷，看来这行李的主人还是个手不释卷的。

　　忽听得林间有年轻女娘的惊叫呼救声，谢袅俯身拾卷的手一顿，望向密林深处。眨眼间，原地只余一匹马，尾巴一甩一甩的，踱步换了个地儿吃草。

　　贼匪狰狞又兴奋地看着身下掳来的女孩，正要动手撕去她衣服，却不得动弹了。身边的弟兄们悄无声息倒了一地，死不瞑目，额间一点红，像是被谁点上了朱砂。

　　他缓慢低头。

　　看到一只由后背而来洞穿整个胸膛的手臂。那是一只白皙的手臂，并不粗壮。明明穿胸而过，手上却没有沾染上血。

　　婢女阿妙是个还不到十五岁的女孩，左颊上生了酒窝，愕然看着贼匪身后探出一颗脑袋来，脸庞稚嫩秀气，还是个少女。

　　“你还活着吗？”谢袅看她的脸都被扇肿了，嘴角有血，触目惊心的巴掌印浮于面上。

　　阿妙愣愣点头，眼睛都忘了眨。

　　谢袅一笑：“那就继续活下去吧。”她抽出穿透贼匪身体的手刀，娇小的身影后跃，双脚粘沾在一棵半截老树上，再一点，如流星一般消逝不见。

　　徒留一地贼匪死尸与半坐起的七八位婢女，劫后余生地啜泣着。

　　这山林原本如深水般，无论多少响动都如投石入深潭，不见波澜，此刻整片山林几乎都震动了。

　　隐在树间的谢袅抬眼望去，只见一片黑甲白羽的将士如潮水般涌去一个方向，马蹄似虎啸狼奔，片刻呼啸而过。一面高高扬起的黑色镶金边战旗之下，领头的是一名骑着墨黑骏马的将军，手握赤金鎏金戟。他们的脸上有血，武器上也有血，看上去刚大战过一场。

　　待这些人远去，谢袅跳下树，吃饱了的马慢腾腾地蹭过来。她摸了摸马脸，回想着刚刚瞥见的那张脸。

　　叫什么来着，应该是凌十一郎？不过既然他出现了，还有这么多将士，就说明她的路没走错，皇帝确实在这个方向。

　　领路的这不就送上门了吗？

　　谢袅悄咪咪跟着他们队伍留下的马蹄印走。一开始，她还注意与大队伍间保持距离，后来，也不知他们在赶些什么，马都要撅蹄子不干了，她只好放跑了马，自己跟上去。天色渐暗，黑夜是杀手最好的保护色，谢袅跟得那叫一个得心应手，就是有点累。

　　黎明时分，骅县城门外已是尸骨累累，血流成河。程老县令浑身浴血，手中长枪插入泥土之中，撑着。然而人已双目圆睁，死去许久了。

　　一柄长刀刺破他的胸膛，而刀柄就握在樊昌手中。噗嗤，噗嗤，一刀刀刺穿老县令胸膛。樊昌讥笑着拔出长刀，老县令尸首摔倒在地，圆睁双眼死死看着骅县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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