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钧弦此际倒是确实不知该从何处说起。他也确实没想到那只自己好不容易寻来想逗她开心的小猫,竟然被狐久误以为是一只在晏府里走失的流浪猫。
明明只要转念一想就可以知道,在晏府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流浪猫的出现,但是这么久以来她竟然就这样相信了,实在是……晏钧弦想想都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好笑之后,又似乎有点……难以言喻的情绪。那些尚不明朗的,混沌般的情绪搅和着,翻动着,在他此刻的脑海中,竟然掀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忧伤之情。
忧伤?
晏钧弦皱了皱眉,忽地有些想要笑出声的意思,然而嘴角刚一轻撇,便露出了个妥妥当当的嘲讽笑容,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自己莫名的怪情绪,还是其他的什么。
狐久见状,眨了眨眼,再然后,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这合时宜的哈欠倒是替这场略微尴尬的对话填补上了一个还算圆满的结局。
狐久心想,倒还真是如此。
果然便见晏钧弦了悟地笑笑,然后简而言之地到了句,“记得。”然后便甩甩衣袖,依旧是一派潇洒的模样。
连走个路,都是如此模样。倒不愧是他。这还是狐久第一次如此细致地去观察晏钧弦的背影。仔细想来,他教她练剑的那些日子里,从来都是她先转的身,然后趁着夜色渐深之际草草地抱个拳离去。有时候走的慢了,才能听见晏钧弦那句低声,而又迟缓的“好好休息”。没来由地竟有些伤感。
离别,离别。
人生足别离。可是又不能不别离。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晏钧弦当时教她的时候,说的便是,就像总有一天她也会不在晏钧弦身边,再也不会见到,或者是再也不那么容易见到他。这就是所谓的别离。
彼时她懵懵懂懂一片茫然,而今此情此景,倒是让一切的古人云都得到了最好的详细解释。
可是这里毕竟不是她的世界,亦或者说,并不是她的全世界。更何况,当初让她与这个世界建构关系的纽带早已经成为了别人掌心的钥匙。
狐久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对温痕情感里的那份执着到底是如何?
真的不爱了吗?怎么风吹过眼尾的时候还是有些发痒呢?
真的还爱吗?怎么又那么坚决地只想要离开呢?
伤情伤心的那些时刻里,晏钧弦怕她忧思过度,便拿了许许多多地书籍给她,有时候想起温痕,蓦然泪流满面之际,她便会捧起那些书籍看看,有时候看着看着,才明白过来,原来人生之外,远远不止于此前的点点细屑,还应当要有自远方而来的浩瀚星辰。
她从前无知,倒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勉强算得上有知,她甚至不明白,一个人的七情六欲同无知与有知之间,究竟存在着什么样的关系。然而坦然地接受这些伤情只是因为她将自己框在了温痕的边境里,未曾看过与想过除此之外的世界而受限伤心,确实足以使她的心里能够舒适一些,她想,如此一来,便足够了。
至于其他的任何,狐久想,追究下去又如何,不如交给川上水,任它奔流到海,匆匆不复返,也无甚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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