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不会骗你!”我迟疑了一下,回答得不是底气十足。但这时有三只白天鹅从江那边飞过来,两只大的领着一只小的,三对洁白的翅膀在空中优雅地起伏着,就像三股起伏的浪涛,眨眼间就飞临我们的头顶。赵婕的心情大悦,她忽略了我刚才回答她问话的语气。
其实,从赵婕一开始追问,我就欺骗了她,我们的爱情就这样埋下了一枚不洁的种子。
我的父亲王向林在河的对岸,的确有一个念念不忘的女人,那是一个他至死都在挂念的女人。那个叫叶琳娜的女人,母亲知道她存在,我也知道。
父亲有着一个辉煌的前半生。他一九三一年出生在河北平山,读过几年书的父亲加入了人民军队,后来成为东北野战军的一名战士。哈尔滨解放后,父亲进入哈尔滨工业大学学习,毕业后分配进了哈尔滨一二二厂当技术员。一九五六年的一天早晨,迟到的春天刚来到哈尔滨,一二二厂柳树上的柳条才吐出一粒粒鹅黄嫩绿的芽,一位叫叶琳娜的苏联援华专家迎着王向林走来,她有着一双碧蓝的大眼睛,几丝金黄的头发顽皮地从棉帽里钻出来,撩拨着她的前额,棉袍掩盖不了她高挑而轻盈的身姿。这天早晨,她简直是用舞蹈般的脚步旋转到王向林跟前,从棉袍兜内掏出一条灰色的围巾,“喜欢吗,王向林,是我亲手为你织的哦!”然后不由分说地就把围巾套到了我二十五岁的父亲脖子上。父亲就看到了那双蓝色的大眼睛,像一湾碧波浸到了他的心田里,在他的心尖上一波一波地荡漾着。柳树的叶子从发芽到凋零,它在一年一年的轮回中见证了我的父亲与叶琳娜是如何从相识到相知再到相爱的……可是,父亲和叶琳娜的恋情进展得并不顺利,他们的恋情遭到了厂领导的阻挠,爱情的花朵只能秘密地开放。到了一九六〇年八月,中苏关系恶化,叶琳娜被迫回到苏联,父亲也情断哈尔滨。
一九六〇年八月是父亲人生的一个分水岭,它开启了父亲灰色的后半生。叶琳娜的离去,让他再也无法胜任原来驾轻就熟的工作,甚至错误频出。三年后,他主动提出要到边疆洗心革面、建功立业,一条叫大壮的狗和一只硕大的皮箱陪伴着他离开了哈尔滨。他一路向东,最终在中苏界河乌苏里江边落了户,发动机技术员转身为一家林场的技术员,让今天的人们把脑壳想疼也想不明白他会走这样的路。
一九六四年,我的母亲韩秀英十九岁,还是一个不知道忧愁的女青年。她是一位种田能手,连续两年在大队组织的插秧比赛中获得冠军,韩秀英虽然只读了半年书,会写自己的名字,文化程度低一些,但她根正苗红、劳动积极、思想健康,现在已经是生产小队的妇女队长。那时候的村叫生产大队,我姥姥李铁梅是生产大队的妇女队长。大队书记刘长锁当着我姥爷韩万才的面夸我姥姥:“要不是李铁梅进了你的门,你家能出两个妇女队长?”我姥爷是个憨厚人,只会呵呵地咧着嘴笑。
这天,刘长锁又来到我姥爷家,告诉我姥姥李铁梅:“林场的书记找我了,要给他们那个技术员王向林娶个媳妇,你是妇女队长,这事,你看咋整?”
我姥姥李铁梅不解地问:“林场咋还找大队呢,他们不能自己解决?”
刘长锁反问:“能解决还会找咱?”我姥姥想想是这个理,没吭声。刘长锁说:“林场级别比咱们高多了,林场书记找咱,是信任咱,咱得当政治任务来完成啊。”
“那个王向林我也见过,长得挺标致的小伙子,咋听说是犯了错误呢!犯了啥错误啊?”我姥姥一边说着话,一边在脑子里一个个地“过滤”着全大队的未婚女青年。
我姥爷不吭声,低头装烟袋锅,装好了,递给刘长锁。刘长锁吸了一口,说:“啥错误啊,是人家主动要来支持边疆建设的,大学生呢!林场书记说,王向林那小子总收到苏联那边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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