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凉寒,凛风乍起。知夏站在残破的青石板阶上,望着那人一席红衣缓缓跨过门槛,仍旧不曾开口,她是风中一片孤寂的银杏叶,她爱了自己不能爱的人,骗了自己最不想骗的人。
她每日都来,望着那人千娇百媚的狐狸眼归于平淡,望着那团炽热的火焰逐渐变成静谧的湖水。她想忘却故往,只求守着那株苍老的银杏,日日给她温上一杯如风如雾的桃花酒,拉住她那双为她弹奏整个云间的手,尽管还想相拥,和跳起来吻她。
马蹄声乱响,卷起一路游尘,那小小的帮门猛然被撞开。
终是逃不过的恩怨,门外是宫人的高呼声,她却笑不出来,面前那女子的目光如一把利刃,恨不得从她的身上剜下肉来。
无风叶自落,秋风阵阵,她知道她的恨,流着泪撞上她举起的匕首,一朵嫣红的海棠站开在银杏树下,一朵枯败的海棠凋零在青青的尖草里。
声音绵密如织,轻轻袅袅,她说:“今生今世,我们所走的路都错了,时间不对,地点不对,来生我们再会,来生我会等你。若你不认得我,我便说,酒凉了,我去给你温上。”
她是今生和乐美满的顾知夏。
帝家女儿。恣意自由, 做自己所想,走过江南的烟雨小巷,踏遍金陵的十里长街。
坊间常说,长公主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也是上天最眷顾的女子,她望着菱花中唇上淡淡花香的朱红胭脂,溢出满心满眼的幸福。
她在檐下等人时,遇到了那个面纱女子,那人似鬼魅,似游魂,却有一丝暖意。她说,她在等人,那女子伸手捂住那杯煮沸过的桃花酒,神情郁郁,她说,她也在等人。
她今世已不认得她,只当施舍一斗酒给一位在树下守了五十年的孤魂,她撑着下巴,听她缓缓讲述当年的事。
女子说她就这样一直等,等了一个也叫知夏的人五十年,她以为,她们会从头再来,她可以给她幸福。可也许,今生的她已经非常幸福,只要知夏能快乐,她等不等得到,都无所谓了。
她敲着杯盏,眸目中有种不明的意味在流转。
她早已忘记那个为她摘遍满山如火海棠,为她策马啸啸奔波于山涧幽谷,又为她而和世俗做抗争,执意把自己明媒正娶的萧萧了。
漫天银杏落下,她踮起脚尖,拂掉了眼前人肩头的落叶,笑的明媚,却看不到身后怅然而又释怀的目光。
世间情事真真假假,多少真成了假,多少假亦成了真。她早已不是亡国公主,她是顾知夏,五十年前在这株银杏下,她闭上眼睛,怕她不认得自己。
也许是顾知夏前世的悲剧,换来了如今顾知夏一辈子的幸福。轮回道上,银杏树下,五十年于她,如满船清梦压清河,寥寥几载,五十年对那女子来说,便是日夜的煎熬和思念。
酒煮沸了,她怅然起身,穿过回廊,耳边树叶簌簌作响,却只有那个女人凄婉的约定,若你不认得我,我便说,酒凉了,我去给你温上。
她知道,她再也不会来了,太阳初升,她倒在树下,那株千年的银杏竟一夜枯死,顾知夏,终究也不是顾知夏。
她们都不过是命运玩弄的棋子罢了。也许再过五十载,奈何桥头,忘川湖畔,梆子声声,声声送听。会有一位红衣身影立于一株千年银杏之下,朝她浅笑,给她别上一朵胜火海棠,她携住她的手,眼前仍是那鲜衣怒马的人,听她温酒时的咕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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