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骄傲 (2-1)

学琴已逾十年，萧夜依抚摸着面前的焦尾琴，本应该毫无起伏的内心这一次却有了波澜。身为公主，她是骄傲的，身为琴师，她是傲慢的，她喜欢琴，十年来刻苦用心，从第一次弹琴的激动不已，到如今的心如止水。弹错音？这种事情绝无可能发生在她身上，无论天赋也好，还是勤奋也好，她不相信自己会输给任何人。

深呼吸一口气，素手悬于琴弦之上，朱唇随之轻启。

却有人在她之前开了口。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听到不知从何处响起的清亮女声，孟清蝶浑身一震，差点下意识起身寻找声音的来源。她虽然也听出来了对方要弹奏的曲目，却依然感到震惊，只有像她这样耳濡目染之人，才能明白只凭借几个音符就确定对方的想法，并且大胆地吟唱出符合的诗句，这难度有多大。

被人看出自己所要弹奏的曲目，还被人抢白了诗句，萧夜依没忍住加快了拨动琴弦的速度，同念诗的人暗暗较劲。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一字一音，一句一段，悠扬婉转，情思缠绵，相和得恰到好处。

萧夜依猝然抬头，看向某个方向，眼神微微震颤：“是谁？”

轻而缓的脚步声传来，早已锁定方位的孟清蝶朝桥那边看去。

浅蓝色的衣裙在阳光下微微闪出银色的光芒，少女纤细的身姿出现在众人面前。她怀抱着一张普通的杉木琴，原本散开的青丝梳成百合髻，露出光洁的额头以及那双还带着稚气的幼圆双眸。

在看到她的第一眼，钟离逸轩就认出她是刚刚在院子里见过的少女。刚才就知道对方是音律方面的高手，能听出六公主弹奏的曲目并不难，但是，他却想不通对方此时出现的理由。听说六公主擅长音律，但自视甚高，定不会愿意屈居人下。若稍有不慎触怒六公主，就算是七公主有心相护，恐怕也难保住她。

“小女名归雪，是七公主府的琴师。”归雪面无表情，垂眸缓缓道，“刚才听到殿下所弹的《凤求凰》，一时心痒，便贸然与殿下相和。”

“琴师……”瞥见对方手里的瑶琴，萧夜依微微眯起眼睛，“你年纪这么小，居然就说自己是琴师。”

在看到归雪出现的那一瞬间，萧倾颜就已经明白是谁要她此时出现的，她的身体绷得笔直，缓了口气，她才张了张嘴。

“归雪，”有人抢在她面前开口，微微带着斥责的语气，“怎么能如此无礼。”

她叫什么？

归雪……真的会是她吗？

孟清蝶盯着名为归雪的少女，表情震惊。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的手指在微微颤抖，所幸此时还无人注意到她。已经过去了五年，她也不确定能认出对方现在的模样，但是这个名字……

绝对不会记错。

怎么会这样？她看着少女的脸，试图与百里初琴的模样重合，因此一点也没注意到，有人一直在默默观察着自己。

此时的萧倾颜看着归雪，脑海里疯狂地思索着让她离开的方法。

现在她改变主意了，不应该那么地激进。将归雪置于众人眼睛之下，也等于是宣告了自己的身份，如果……孟清蝶真的是圣医宫的人。

“这孩子年纪小，管教也少，说是琴师，也只是婢女平时的调侃。是我放任她了，姐姐，还请你原谅她的无礼之处，我代她向你道歉。”萧倾颜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迅速地说道，然后走向归雪。背对着其他人的她立刻对默默不语的归雪使眼色，让她快点离开这里。

归雪没有看她，而是坚定地注视着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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