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 (2-1)

宗室长老：风家受周王朝大恩，秦灭周，因而伐秦，若能复周那更是最好不过。

我：叔公忘了，我们早就不是周人了，风家对周天子的许诺，是天命换天命，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二伯：你这是什么意思？

父亲：昭王渡，汉水殇。风姑号，辛伯负。天命卜，代代传。亡尔者，身以殉。灭尔者，亡以恤。岁六百，勿相复。

爹爹缓缓睁开眼睛。

这三十六个字如烙印般刻在我的脑海，虽然那鲜血淋漓的结局它早已预示，却仍然是我心中最浪漫的怀想，连说话都温柔几分：

我：周朝灭亡是气数已尽，昭王也不曾让我们复周，风家是最知道天命的，就不要学那些俗人了。

二伯哼了一声：

二伯：你倒是清高，那六国之人皆成了俗人。

我洒然一笑：

我：天下皆俗，何妨独痴。

四叔笑道：

四叔：这个'痴'字妙极。

二伯颇为不满：

二伯：你也由着他们闹。灭秦灭秦，谈何容易，风家的信仰是周王朝，不是几句诗文。

我：周王朝曾经是我们的重要支柱，但只是曾经，周赧王债台高筑的时候还想着跟风家要钱呢。

我对历代周天子都不甚喜爱，甚至包括《天保》所祝颂的穆天子，唯一在我心中被不断美化的只有那个“王道微缺”却舍身救护风家先祖的昭王瑕。

二伯：那你待如何？积蓄军队讨伐秦朝吗？

我：以一族攻一朝，自然不现实。

二伯：现在有一个大好的兴复周室的机会就在面前，你却在想着不切实际的灭秦。

我：这的确是一个很大的诱惑，所以楚系势力才笃定我们会和他们合作。但我还是那句话，我们的目的不是给周王朝续命，而是为周王朝复仇。

二伯：刺杀秦皇就是为周王朝复仇。

我：二伯，

我觉得有必要跟他把这个问题好好澄清一下了，

我：你觉得什么是灭秦？杀了一两个皇帝就是灭秦了吗？或者将闾继位，改国号为楚，就叫灭秦了吗？那是小孩子玩的把戏。

我深深地注视着他，一字字道：

我：一个王朝，从下往上、由内而外碎成砖砾、碎成齑粉，再也拼不起来，战火和灾荒蔓延在每一个角落，君庸臣佞政乱国危——这，叫做灭秦。

我笑着问陈平：

我：听起来是不是很傻，吓唬人似的？

陈平却沉默了，因为他知道，那就是十年后的秦国。

他缓缓道：

陈平：站在汉朝的立场，我并不能说你是错的。但是倒退二十年，风家的每一个人都值得斩首。

我笑：

我：这是一个诚实的想法。但是每一个决定，都有当时的背景，或者说，受很多因素的局限。

陈平：你的局限是什么？

我：出身。

我一层一层地揭开那段风家的内幕：风家历代宗主和长君，大多是上任主君选中的继承人，会早早地带在身边经手家族事务，有时也做一些外派任务积累贡献，继位时水到渠成；

也有如二伯这样临危受命，要脱离自己原来的生活，顶着巨大的压力带着家族度过难关，但是只要度过去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是家族的主心骨，可以像二伯这样天天弹劾看不顺眼的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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