饯别一碗粥

周舟穿着鹅黄缎子的窄袖旗袍坐在镜子前给自己戴耳坠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恍然，镜子里画着精致妆容的女人和从前那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仆婢天差地别，在周舟眼里，朱霖是施给了她一个天大的恩泽，她免去了嫁给城东头那个有赌瘾的王铁匠，免去了沦为周婶子手中的物品被卖掉，给周良添老婆本的命运，周舟这一刻觉得，她简直是上海滩最幸福的女人。

　　虚掩着的门被推开，打断周舟的思绪。

　　“周舟，送给你的。”朱霖变戏法一般拿着一只还滴着水的黄玫瑰送到周舟眼前。周舟惊喜的接过来，“少爷，花很漂亮，和我今天的衣裳一个颜色。”

　　朱霖有些遗憾的笑笑，“真是可惜，不能看看你的漂亮衣裳。”周舟在朱霖的记忆里留下的可能永远都是那个穿着粗布衣裳，磕磕巴巴读诗的形象了，朱霖没有见过精心打扮后的周舟，他伸着手，“周舟，你近一点。”

　　周舟应了一声，察觉到他要做什么，还微微踮了踮脚，朱霖的手触到她的脸上，像是用手感知着她的眼角眉梢到唇角的轮廓，朱霖始终挂着笑，“我看到了，你很美，要是让从前那些人看到了，不晓得怎么嫉妒你。”

　　朱霖罕见的夸奖加速着周舟心里的小鹿，周舟羞涩的红了脸，朱霖突然俯身附上她的唇，这算得上她和朱霖之间的第一个吻，绵长而缱绻，周舟软了身子都要在他怀里化作一滩水，她的脑子里冒着粉红泡泡，淹没了这现实施给他们的无情与残酷。

　　周舟蓦地紧紧抱住朱霖，不可遏制的哭起来，她是鲜少在他面前这个样子放肆的哭的没有形象的，她的耳朵贴在朱霖的胸膛，那里回应她的是炽热有力的心跳声，周舟喃喃的说，“朱霖，以后我做你的眼睛，好不好。”

　　周舟从那以后便合着朱霖住同一间屋子，朱霖不再让周舟干那些活计，连阮诗倾都送来进口的擦脸油跟周舟说，“女人嘛，当然是漂漂亮亮的才好咯。”

　阮诗倾把周舟当妹妹的看待，经常和周舟一同去逛百货大楼，但一般都是阮诗倾大手笔的买东买西，周舟也许是生来没学会阔绰的活法又或者是为挣不了几个子儿全靠朱家几个铺子的收入的朱霖节约。

　　周舟垂手站在漂亮的货架前，那些精巧的西洋首饰她可是从未见过的，破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她也不是不晓得，那些表面和和气气的女人背地里是怎么样放大她的缺点的，但周舟没法子反驳，她的资本可能只有朱霖对她的爱?周舟也不确定朱霖对她是否是同前些年对尹洛璃一般的爱情，更多的，周舟觉得朱霖是离不开她，是一种扎根于时间的同情，她要在这太太们的圈子里站稳脚跟，那是难上加难的。

　　“周舟，你快帮我看看，这个镯子是金的好看还是银的好看?”阮诗倾伸着玉白的皓腕到周舟面前，吓得周舟一个激灵。

　　“银的好看，金的俗气了些。”周舟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才给出意见，阮诗倾也赞同的点点头，她开心的去付钱了。阮诗倾当然不会晓得，她刚刚在那个银镯子上停留的目光要多些才是周舟给出答案的原因，周舟没别的本事了，察言观色是最基本的，她晓得如何卑微的在这金迷纸醉的上海滩凭借各位贵人的施与活着。

　　周舟稍稍挺直了背，和阮诗倾这个名门小姐像姐妹一般走出百货大楼，朱霖告诉她过的，现在她是主子，用不着那么委曲求全，那么卑躬屈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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