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暗淡不可追,来日之路亦难平。
听竹已经记不起什么时候将宣之于口的赵姐姐改成赵小姐。
他想应该是她和哥哥蓝珰成亲前日吧,那时他的名字还叫蓝玉。
当时赵琅嬛策马扬鞭,踏尽长安街等,在他家府上后院墙头询问他一句:“如果你说一个不字,明日我便不成婚了。”
他趴在短墙上泪眼朦胧,却摇摇头,未说出一个不字。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后来,赵琅嬛府上张灯结彩,两家喜事成对,他看着一对新人并非不是没有遗憾,而是遗憾太深太重,所致衣带渐宽人憔悴,一日便病倒下去。为了避免病气过给新人,于是闭门一日,镇日看着金兽香炉发呆,他学不来焚琴煮鹤,但将往日诗篇烧毁了个遍。
他和她的情分,一半在诗篇里,一半在梦魂里。
而诗篇尽毁,唯有梦里可堪告慰。
他私心里想,就在梦里来往片刻,不算冒犯了她吧……
后来,家道中阻,变故陡生,家主牵涉进慕胡党的党争之事中去,蓝家本是军将世家,世代战神。胜负乃兵家常事,仅仅是一次喀河兵败,便被扣上通敌的罪名,满门抄斩。
所谓莫须有之罪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明眼人一看便知是皇上不满兵权在外姓手中,打着通敌的幌子准备释兵权,但凡兵符交手政权变动,无不例外都历经一场腥风血雨,他们也只是权利斗争中的牺牲品,换作任何一个朝代仍是这样。
满门英烈泉下未寒,家门沉冤为得昭雪。
而他却被投入教坊司,卖笑卖艺为生。而赵琅嬛当时背靠皇亲国戚的身份,站了帝党的队伍,从而一跃而起扶摇直上,官至上卿。哥哥也以为她的缘故,虽从正夫贬为平夫,但保留了身家性命,逃过一劫。
但即便经历凡此种种,若这时在问他一句:后不后悔。
如果当时穿着大红礼服和她同饮合卺酒的人是他是不是事情都会不一样,他的日子会不会好过一点。
午夜梦回,心病缠身。他不是没设想过这种可能性。
但答案都被他否定了。
因为往事即便再演练千百次,答案都是一样的。
他不会答应,她也不会娶他。
没得到坚定不移的爱情的人,即便有一纸婚书,日日相对,仍如月缺的缺憾一样,再怎么等得月圆,总有月缺的一天,貌合神离不是他想要的。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可能是厌倦、名利或是不适合,赵琅嬛并没有反抗,把她和蓝珰的婚事从谈婚论嫁直接平铺成顺理成章。
纯白的爱情一去,便没有再紧紧攥进手中的必要了。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后来,他轮入欢场,结识了一批又一批各式各样癖好不同的人,只是没有人勾起他写诗的欲望了,也没有人会骑在马上,向他投掷木瓜,扬眉一笑了。
所以,没成想年少的随性而为的诗篇竟已成为绝篇……
元凌霄听完这一场过往,只觉徒增了十岁。
哎,这是什么话本小说的剧情,才子佳人,郎有情妾有意,最后像一出折子戏,以悲憾落幕。
窗外夕阳余晖,浮光跃金,不知多少有情人的故事都融在了斜日西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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